在威能叵測的空明幻虛劍下,饒是親手施展這式劍訣的陵越本人,也無法在這片鮮紅汪洋中來去自如,他緊盯著常曦原先身處的那片方位,經由忘川骨劍施展的空明幻虛劍法有著何等的破壞力他最是清楚不過,可不知為什么,他心頭始終籠罩著一股不好的預感。
空明幻虛劍法的瀟瀟劍雨終于落盡,待鮮紅汪洋褪去,陵越目光驟然緊縮,滿臉見了鬼似的神情,武斗坪下爆發出陣陣不可置信的驚呼浪潮,兩名分別是符宮魁首和劍閣榜眼的兩名女子素手輕掩紅唇,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幕。
千丈方圓的武斗坪上,一道寬近百丈的劍氣帷幕高高聳立,劍氣帷幕圣潔如雪,沒有在陵越的空明幻虛劍前敗下陣來,相反這劍氣帷幕仿佛是這世上最最堅不可摧的城墻,將那鮮紅汪洋盡數抵御在外。
陵越喉結上下滾動,一字一言著艱難道:“劍圍?”
這門不存在于青云山藏道殿中的神通,之所以會被陵越一眼認出,是因為在四年前的嘉峪關一戰中,他正是在這道劍圍下,才僥幸從魔族大軍的精銳下逃得性命,而至于當年拼死為所有上五宗年輕一輩撐起那道百丈劍圍的人,陵越這輩子都再也沒有機會對他親口說一聲謝謝。
百丈劍圍消散,露出劍圍后不知何時換成粗布麻衫裝扮的常曦,這廝竟然是擔心祭禮錦服在空明幻虛劍下會受損,趁著鮮紅汪洋遮蔽所有人視線的時候,爭分奪秒的換了套破舊衣裳,一路上縫縫補補舍不得丟的衣衫,不可避免的被刺穿出幾個大窟窿,至于那一瞬乍泄春風都有誰有幸瞧了去,那就只有天知道了。
生死五行劍陣和空明幻虛劍都是極為耗費靈力的絕技,此刻陵越憑借境界修為上的優勢占了些許上風,只是常曦在陵越眼里實在不像是后繼無力的樣子,那道黑金色澤的龍袍再一次披掛身上,身后悄然盤踞起了十幾丈高水墨朦朧的金龍虛影,胸前衣襟上宛如活物的九爪金龍與金龍虛影遙遙呼應,不可方物。
陵越看到常曦嘴角有諱莫如深的笑容浮現,繼而整個人的身形變得虛幻模糊起來,陵越眼皮急顫,來不及多想,將腳下身法催動到極致,果不其然,陵越腳尖剛剛離開原地,而后就有一襲形同鬼魅的黑袍身影在身后拉扯出道道不真實的餐飲,橫跨百丈距離襲來,如跗骨之蛆般緊黏陵越。
一時間里眾人只能看到武斗坪上有兩道極模糊的身影彼此糾纏不清,鮮紅顏色的身影正是陵越無疑,此刻他在那道黑色身影的兇狠追擊下險象環生,黑影持黑劍,無數道凌厲劍刺如覆雨而下,坪下人光看著就心生難以抵擋的退意,更別說是身在坪上的劍閣首席了。
黑袍強攻,紅衣死守,局勢頃刻間調轉過來。
陵越險些握不住手中忘川骨劍。
上五宗自打和從九州老一輩修士中接過抵御魔族的重擔后,對情報刺探這一項尤為重視,事關重要的情報別看只有白紙上寥寥數字,但字字價值重于一城,可救成千上萬人。
不只是天墉城,其余四家的情報網同樣規模龐大復雜到令人心驚,其中無論是規模和滲透程度,北域昆侖在任何一項都是當之無愧的狀元手筆,其次便是徽州青云山,天墉城與另外兩家并列探花,可刺探消息的能力也絕非尋常宗門可以為之比擬。
自打常曦離開青云山后,各方勢力都在暗中密切關注著他的一舉一動,誰知這條滑溜泥鰍剛下山,就將大大小小勢力加起來足有百余名經驗豐富的探子好手們耍的團團轉,再也尋不到蹤跡,然后這條小泥鰍消失了整整好幾個月,一些運氣稍好些的探子,才在滕州城以東的方向再次發現了他,只是常曦這一路上去了哪里,又經歷些什么,無人得知。
看出常曦身上門道的陵越忍不住要破口大罵,弘愿寺那幫腦袋比鏡子還亮的家伙們怎就教出來了這么個怪物?
大金剛寂滅體這道煉體法門真不是開玩笑,出手就是天崩地裂,凝聚著曾經百萬條鮮活生命的精純死氣常曦至今只消受了不到五成,體魄力道竟然已經攀升到難以想象的六十萬斤,天曉得這等巨力擱在人身上會綻放出何等鮮艷的血花,也就只有同為上五宗的這些天驕能夠勉強阻擋一二。
陵越在心中大吼著“這哪是什么人!分明就是條披著人皮的龍!”之余,卻是真的有些好奇那常曦手中的黑色長劍究竟是何方神圣,竟然經得起他這么不要命的劈砍,便是尋常榜上有名的神器也要被砍出幾道缺口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