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他看到,在枯槁如焦炭的常曦身上,一道漆黑如深淵的暗影緩緩浮現,凝聚成常曦斷臂的模樣,握住洞幽劍,斬斷了他的四肢,竟將一位堂堂魔域皇族削成了人彘。
饒是被捏碎脊梁骨也能忍住的贏德終于慘叫出聲,陣法外憑借金輪陣盤與二師兄他們周旋酣戰的冥老瞥見這一幕,驚駭的亡魂皆冒,不顧漫天砸向他的神通劍訣,當即就要沖回陣中救主,卻不曾想包圍他的四名化神境修士瞅準了機會,一舉趁其空門大開之際將其生擒。
近乎入魔的云墨就要抬劍將這冥老斬于劍下,被撲過來的聞師弟死死抓住手腕,以神念強度見長的四師弟哪里摁的住二師兄,只得焦急道:“師兄,那黑袍老者已死,再殺了他,我們就進不去這陣法了!”
宛如兇獸的云墨眼中閃過一絲清明。
有幾分魔族血性的冥老眼中掠過果決,毫不猶豫的自斷心脈,寧可自己身死道消,也不讓這四人從他身上找到突破禁制的法門,甚至歹毒的準備自爆元嬰與這四人同歸于盡,卻被聞竹羽發現,功虧一簣,無主的金輪陣盤在失去光澤后,表面裂出無數裂縫,分崩離析著跌落云端。
怒火攻心的云墨將冥老的尸身大卸八塊,將儲物袋中翻了個底朝天,也找不到能夠進入陣法的辦法,一道道兇厲無匹的猩紅劍氣斬擊在看不見的陣法上,引得整座巫山山脈為之顫動,卻始終無法從外部以蠻力破除。
夙攸渾然身顫如遭雷齏,搖搖晃晃的凌空跪坐,血脈感應中,屬于少主的那份本源之力幾乎消散于無,她呆滯的看向目不能及的陣法中,臉頰上有兩行淚水流下。
小和尚痛苦的閉上雙眼,仰起頭,寶相禪杖被年輕佛陀緊握到幾近折斷。
云墨的虎口被飲魔劍反震的力道撕裂,他依舊不管不顧,任鮮血如注,云墨凄厲的嘶喊響徹巫山,哪怕他沒有血脈感應,他也依舊能清晰感覺到有什么重要的東西正在離他而去,狀若瘋癲的劍修嚎啕大哭。
“我也找不到他的魔核在哪,魔族皇室修士體內的魔核大小不同于九州修士的金丹或是妖族的妖丹,可大可小。尤其是像他這樣修為達到化神境的皇族中人,修行的功法比起尋常魔修定然特殊,他的魔核大小也許只有尋常血滴乃至更小,只要那魔核存在,哪怕只是一滴血,他也可以借助魔族秘術死而復生。如果想要徹底抹殺他斷絕所有后患,只有用天地偉力將他摧毀成最細小的齏粉才行。”
原本是手臂模樣的暗影竟漸漸變成了常曦的模樣,語氣氣息與常曦一般無二,只是那略顯邪氣的面龐和常曦原本的溫潤模樣大相近庭。
常曦的本體已經枯槁如碳,兩只腳都已經踏進了鬼門關,只剩半只腳后跟尚在人間,他抬頭看了看從自己體內走出的“常曦”,沒有的嗓子沒有神識甚至沒有手的他只能看著,眼神異常平靜。
直到了元嬰境之后,常曦廣閱晦澀古籍,結合自己的經歷猜測,才隱隱知曉那個當初在他跌落懸崖后,在他夢境中出現的那個沒有五官的黑色人影究竟是什么。
已經被削成人彘的贏德驚恐的看著這個仿佛身外化身的“常曦”,這個“常曦”竟然一言道破了魔核的秘密,甚至還知道真正殺死他的辦法,如何能讓他不心生驚懼?
兩個常曦相視一眼,“常曦”攤了攤手,笑道:“你的身體你說了算,但你要想好,做出決定以后,你和我,就再也沒有以后了。”
常曦無聲的點了點頭。
常曦想扭過頭,他想再看一眼莘彤和青璇,但他做不到,他的半截喉嚨被贏德挖去血肉骨頭,沒法再動。
莘彤和青璇瘋了一般想要沖到他身邊,但卻被月虹劍靈和天荒之靈死死的按在了防御陣法中。莘彤撕心裂肺的哭喊,扯過月虹劍靈的胳膊,嘶喊道:“你給我把陣法撤了!我讓你撤了!聽到沒有!”
與主人心意相通的月虹和天荒早已哭得像個淚人,兩個知道自己使命的娃娃,硬是在兩個狀若瘋狂的女人面前伸直了稚嫩的手臂,寸步不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