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正午,驟然間大雨磅礴,酆神湖上飄蕩有兩葉輕舟,水霧繚繞間偶有魚兒躍起,一男一女各撐紙傘遙遙對望。
男子黑袍黑傘執黑劍,女子白衣白傘挎白劍。
姚崇在湖畔邊駐足,沒有再坐福船在湖上觀戰,這樣兩位不世出的劍仙對決,百里范圍之內都不是什么安生地,只有元嬰境修為的他可斷然不敢托大。
金甲將領快步走到姚崇身邊,身上金甲嘩啦作響,附耳低語道:“丞相,鬼帝大人今日事務繁忙,不能親自觀戰。”
姚崇點了點頭,金甲將領抱拳退下。
磅礴大雨絲絲縷縷匯聚如簾幕,凡人目力只看出幾尺距離便無以為繼,但相隔超過百丈距離的白衣女子和她腳下輕舟,在常曦眼中卻是分毫畢現。
大雨潑灑,湖面上白紙傘忽然飄落,女子雙腳離開輕舟,衣決飄飄,以她如江似海的靈力底蘊,本可以輕易做到雨不沾身,白衣濕透緊貼嬌軀勾勒出曼妙弧度,唯有手中雪白劍鞘纖塵不染,女子瞳孔間的清冷之色愈演愈烈,直至無情。
女子身上氣勢幽深綿長,腳下輕舟驟然間崩碎成齏粉,一襲白衣震開漫天雨滴直刺黑袍男子,竟是要先聲奪人。
常曦心境古井不波,微微起身,腳尖輕點木舟舷首,這一腳剛柔并濟,輕舟頓時破湖劃向岸邊,穩穩停靠。
常曦知道徐清修的是無情劍。
這種另辟蹊徑的劍道需要以大毅力大恒心和特殊心法來屏蔽乃至抹殺自身情感,使自身在廝殺中不受外界因素干擾,美名曰“劍胎圓滿”,用更接地氣的話來說就是冷血,幾乎等同于六親不認的地步。
東吳劍窟的徐家女子們,大多走得都是這條她們老祖宗早就給她們定下的不歸路。摒棄道義,剝奪情愛,要求她們為所謂劍窟的千年傳承守身如玉,直到身死道消。
被劍老怪賜名單單一個清字的徐清的確有著令人艷羨的天資和根骨,但她其實壓根就不適合修行無情劍。或許是因為那位劍老怪受境界和閱歷的限制,更有可能是因為夜郎自大,遠遠學不來青云山各峰峰主們因材施教的先進理念。
固步自封的東吳劍窟生生禍害了這名本該能在劍道一途上綻放出更加絢爛奪目光彩的女子。
這種被那東吳劍窟劍老怪奉為至理的無情劍道,在常曦眼里,實在沒有半點可取之處。人若無情無義,與畜生何異?
她還年輕,還來得及回頭。
常曦思緒回攏,手中洞幽劍劃開雨幕,劍氣迎風暴漲,先是粗如碗口,再到井口大小,雨簾垂掛的酆神湖上頓時如有黑色流星拖尾劃過,砸向沖撞過來的那襲白衣。
劍修之間,只用劍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