臥室里一陣窸窸窣窣的穿衣響動后,徐清在洞幽那換了身干凈衣裳來到廳堂,見到常曦身上那款式工藝俱是繁復到無以復加的祭禮錦服,走到桌案另一邊坐下,有些心虛的小聲道:“衣服不錯,和你挺配的。”
常曦將一杯茶推給她,深深的看了她一眼。
徐清心底的那座劍道囚籠之所以能被他以杏花謠破去,主要還是因為她內心深處是排斥這股力量的,看似銅墻鐵壁的囚籠實則是徒有虛表的紙老虎,只差些外力就能破去。但若她是死心塌地的追隨東吳劍窟里的那位老怪,那就算常曦使出渾身解數,也絕對奈何不了無情劍道。
徐清在逃出那座無情劍道的樊籠后,之前冷清的性子終于稍微好轉了些,看見廳堂外那粉雕玉琢的小姑娘正追著蝴蝶玩耍,她還是忍不住的再問了一次:“常曦,她真不是你女兒啊?”
常曦放下茶杯,心底腹誹女人真是天生的八卦,沒去搭她的話,說道:“我雖成功破去了你體內的那座劍道樊籠,但也擅作主張的幫你廢去了你自幼修行的無情劍道,或許你會覺得我蠻不講理,你打我一頓揍我一頓都成,但實話實話,這種劍道的確對你百害而無一利。”
徐清神色黯淡下去,她在蘇醒的瞬間,就察覺到了自己體內的異樣,在她得知無情劍道的根基被徹底拔除后,她自己也不清楚是該高興還是該哭泣。
一卷竹簡遞在她眼前,女子怔怔接過。
常曦坐回椅上,語氣溫柔道:“當初我還在青云山時,腦袋好使,那些劍道典籍更是過目不忘。你化神境中期的靈力根基完好無損,我根據你的體質和功法特性,連夜手抄了這份劍道秘籍,你可別小看這門秘籍,這可是放在青云山藏道殿里最里面的寶貝家伙,當時我偷看這些東西時,差點沒被莫老給打爛屁股。”
徐清攤開手中墨香依舊的竹簡,沸騰如火的劍氣撲面而來,啟封竹簽上有秀氣的纂花小楷,輕描淡寫出四個字。
夜華千樹。
徐清無情劍道的根基雖然被拔除,但眼力尚在,這名為夜華千樹的典籍只粗略看幾眼,她就知道這門劍道神通絕對當得起常曦嘴中的夸贊之詞,不禁破涕為笑,揶揄道:“你個大男人為什么要用簪花小楷來寫字?”
“還不是擔心怕你看不慣?”常曦抿了口茶,繼續道:“夜華千樹這門劍道神通和你所學的那式火樹銀花有相仿之處,你領悟和修行起來也會很快,你體內培育出原先那株劍道參天大樹的土壤我分毫未動,給你保護的好好的,以你的傲人資質和心性,再度崛起只是時間上的問題,而且我相信那天不會來得太晚。”
手捧竹簡如至寶的女子輕輕的嗯了一聲。
常曦倒也不是沒有顧慮。
徐清這塊劍道璞玉實在罕見,他之所以擅作主張拔除了徐清體內無情劍道的根基,就是不忍心看到本該能綻放出光彩的她將來泯然于眾人,她本人當時不知情,但眼下也半推半就的默默接受了此事。十幾年苦心修行的劍道說沒就沒了,本就理虧的常曦自然是想盡辦法要補償這個苦命女子。
可是東吳劍窟那邊恐怕就不如徐清這般通情達理了,這種和挖墻腳沒多大區別的缺德事,怎么說他都不占理。就算東吳劍窟的無情劍道再冷血再不濟,徐家女子再可憐,說白了那也是別人的家務事,輪不到外人的自己橫插一腳。
常曦自問自己已經把半邊屁股坐在了紂絕陰天宮的宮主位置上,手下又有忠心耿耿的洞幽部,根本無需擔心那劍老怪興師問罪,但這樣未免有些仗勢欺人的嫌疑,讓他心里并不是很好受。
常曦嘆了一口氣,收回思緒,到時候若麻煩上門,也只能兵來將擋水來土掩而已。他瞧見徐清攤開竹簡在雙膝上,認真看著竹簡上的每一字,猶自出神,白瓷般細膩的指尖順著字跡筆畫輕輕撫摸,繼而抬起手腕凌空指指劃劃,竟然是在短短一會的功夫里就研讀透了他字中留下的劍意精髓,他不由得感嘆這女子的資質當真了不得。
常曦沒去打擾她,院門外響起敲門聲,洞幽去開的門,常曦遠遠瞧見是姚崇登門,知道約莫是要領他去見鬼帝大人,旋即起身準備出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