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道士起得與往常一樣早,在幫年邁的師傅準備好早膳后,穿著身樸素道袍的他扛了把掃帚來到觀前,一邊用手護住腦袋一邊踮起腳尖撣去牌匾上的積雪,直到“酆都觀”三個墨色大字清晰可見時,小道士那張仍有些稚嫩的臉龐上,才直白的洋溢起他這個年齡該有的干凈而樸實的笑容。
小道士怔怔望向酆都山山頂,又回到觀后灶房。灶房里冷冷清清,沒幾樣物件,原本下雪前灶房里寒酸的只有兩只碗一口鍋,碗一大一小,大的是師傅的,小的是他的。
但自打那天下雪后,這里就又多出兩只碗,是師傅讓他下山就近從一座酒肆里買來的銀瓷碗。那座酒肆里有位風韻猶存的老板娘,很豪爽的直接送給了他,說她平時忙的暈頭轉向,雖然就在酆都山腳下,卻也難有時間上山進觀請愿,這回就當做是香火錢好了,臨走還送給他一個精致食盒。
小道士將鐵鍋里剩余大半的熱粥小心翼翼的倒進碗里,再放進食盒中,怕寒雪凍粥,又蓋上層棉布這才放心,冷不丁耳畔響起師傅的聲音:“我說這幾天的粥里怎就突然放起了肉絲,方才我用早膳時,分明聞到粥里有蛋花味卻不見半縷蛋花絲,我還在琢磨著蛋花去哪了,現在水落石出了。”
小道士嚇了一跳,迎上師傅和藹慈祥的目光,小道士撓了撓頭嘟嘴說道:“師傅您以前不是不愛吃蛋花的嗎?所以我這次就單獨挑出來啦,畢竟讓那兩位神仙姐姐只喝白粥未免太過意不去,放些肉絲蛋花也好入口不是嗎師傅?”
頗有些仙風道骨之姿的老道士遙望酆都山頂,微不可察的嘆了口氣。先前那兩名女子上山時,他遠遠瞧見,本以為是來道觀請愿的香客。直到那倆女子走近了,他才知道自己想錯了,那滿頭海藍青絲的女子服飾上,那代表著青云山的紋飾直讓他眼皮猛得哆嗦。
深諳趨福避禍道理的老道士甚至有了搬離道觀的念頭,只有筑基境微末修為的他對青云山這等龐然大物抱有本能的敬畏,他這座寒酸道觀如何能容納下這兩位天之驕女?
但這兩名女子過觀而不入,只慢慢走上山頂,之后就再也沒下來過,而后也不知道是山里哪名櫵夫多嘴,將有兩名仙女披雪入酆都山的事情給傳了出去,導致近些時間山腳下多出許多慕名而來的男子,觀里也來了許多人詢問那兩名女子的下落,他只說一概不知。
歷經人世沉浮幾十載的老道士人老但眼不濁,看得出那兩名女子是為情為思所困,就讓她們安靜的待在山上吧。
老道士看了眼食盒,摸了摸小道士的腦袋,笑著道:“快些送去吧,別等的粥都涼了。”
傳說能通神鬼的酆都山頂,一柄蔚藍色的長劍斜插巖縫中,迎著東方升起的初陽,劍身折耀出夢幻般的朦朧色彩。長劍旁倚靠著身穿白狐裘的女子,莘彤怔怔看著朝陽升起,卻不知怎么得模糊了雙眼。
因為常曦在與贏德的那一戰中不曾留下尸身,青云山在頭七后為常曦在劍冢中豎起了一座衣冠冢,這可謂是歷代弟子中前無古人后無來者的最高殊榮,卻被莘彤與青璇雙雙闖入劍冢,將那座刺眼的衣冠冢給砸了個粉碎。
化神境的后山弟子幾乎能與各峰峰主一較長短,哪是尋常弟子可以為之相提并論,青云山所有人都無法忘卻那只渾身燃燒著漆黑火焰的百丈陰鳳席卷天劍峰的那一幕,天劍峰峰主申屠烈被逼出霸道劍神通才沒被陰鳳掀下山去。
而那已經將風靈圣體覺醒大半的青璇竟只身一人,生生拖住了聞訊趕來的棲鳳峰峰主紅袖,直到那座衣冠冢破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