闊里吉思站在大都光熙門城樓上向遠處眺望,城外目及之處宋軍已經在城外挖掘了兩道深有兩丈,寬丈五的深壕,用利用挖出的泥土筑起城垣,最近的一道壕溝距城不過兩里許,隔斷了內外交通。再不見了昔日熙熙攘攘等待入城的商隊,聽不到清脆的駝鈴聲、駝夫的吆喝聲以及守城士卒的叫罵聲,只有死一般的寂靜。
“誒你們不怕宋軍焚城嗎”抬頭看看黑壓壓的烏云,闊里吉思更覺壓抑,好像喘不過氣一般。他低頭看看城上一群民夫在士卒們的監督下將一捆捆葦席順著馬道搬上城,又一張張鋪開覆蓋住城墻。見狀他扭臉問北城守將色目衛都萬戶牙思古道。
“樞使,現在已經進入雨季,且眼看一場大雨將至,末將恐城垣被雨水泡過后會疏松坍塌。而葦席被雨水打濕后,便不易起火,不怕南軍縱火”牙思古趕緊回答道。
“雨后要盡快收起,且多備水囊和水缸等儲水器具,一旦火起要盡快撲滅”闊里吉思聽了有些無奈,大都城先后營造了近二十年,宮城殿宇修的金碧輝煌,內城中的權貴們營建了無數府邸,一個比一個奢華,卻偏偏沒錢給城墻包上磚,當下也只能如此應付了。
“是,末將會加以督促的”牙思古應承道,可心中并不以為然。僅自己負責防守的北城城垣長達十三里,每次覆收都要動用大量的人力搬運、鋪蓋、收起打捆,可又不能存放在城上,那若是失火根本無法撲救,真成了火燒連城了。而當下進入雨季時不時就會降下場暴雨,頻繁覆收誰受得了啊
“樞使,不要久在此觀望,若是被南軍發現易遭到其炮擊”這時在旁的一位軍將勸道。
“哦,這么遠的距離他們也能打得到城樓上”闊里吉思有些納悶道。
“樞使不知,南軍常會趁著夜暗派出神射手潛伏在我軍弓弩射程之外,以冷槍射殺守城軍卒,各級軍將更是他們的首要目標,若是發現有大伙人聚集,還會用火炮轟擊。”牙思古接言道,“如今守城的軍卒是人人自危,夜晚不敢站在燈火之下,白日也要伏低身子,不敢長時間在一地停留。而城樓也曾遭到多次炮擊,死了一位千夫長和幾個百夫長。”
“南軍竟如此猖狂,我軍就沒有反擊之策嗎”闊里吉思左右看看,果然發現左右的箭窗有修補過的痕跡,城上覆城的軍卒也一個個的弓腰塌背不敢站直身子,便退后幾步避開窗口道。
“唉,南軍神射手神出鬼沒,誰也不知躲在何處,即便發現了我們的普通弓弩也射不到。而動用投石機和床弩需要時間,等擺放好他們早就遁走,且被南軍瞭望哨發現還會調動炮火轟擊。如此只能忍耐,小心被其發現”牙思古無奈地道,“唯一之策就是架設圍帳,建起木墻遮蔽,可一時半會兒也難以建成。”
“嗯,我會督促工部派人加緊修建”闊里吉思心中又嘆口氣,看看城上零星架起的木墻和圍帳道。
早在宋軍逼近大都城時,他便上書加固城防,朝廷也已撥下款項收買布帛和材料,令工部督辦。而今宋軍已經兵臨城下,城防設施仍遲遲不能完工,或僥幸以為能擊敗南軍將其阻于外圍,而那些款項想來都被上下官員貪墨了。
闊里吉思想到此頓感無力,要知道大都城墻已經是大元最后一道防線了,若是城池被攻破就是滅國。可在這迫在眉睫之時,朝廷官員們還在不過國家安危中飽私囊,已經是到無可救藥的地步了,這場事關生死之戰還如何打
“鐺、鐺、鐺”突然一陣急促的警鐘聲響起,將闊里吉思從沉思中驚醒,他幾步跨到瞭望窗前,推開欲攔阻的親衛向外望去,只見遠遠的有行軍大隊向城池開進,人數之多一眼望不到頭。
“備戰”牙思古見狀也是一驚,暗罵自己怎么這么倒霉,南軍就看上自己了,要從這里攻城,可也不敢怠慢,高聲下令道。
一時間城上城下一陣忙亂,覆城的軍卒也顧不得許多,涌到垛墻前張弓搭箭,刀劍出鞘,嚴陣以待。城下的軍卒也迅速集結,在號令下上城備戰,將拍竿拉起,投石機也長臂高舉,床弩也在吱呀呀聲中張開。而又有民夫將滾木礌石運上城頭,點起篝火架起油鍋熬煮油膏。
但是當攻城的隊伍逐漸靠近,已經能看清面目的時候,嚴陣以待的元軍軍卒們卻放下了手中的武器。他們業已看到來者兩手空空,并未持有武器,且一個個的衣衫襤褸,疲憊不堪,卻也能從他們的衣著上看出那些人原本就是他們的袍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