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看到此,譚飛也不免擔心,他們用石頭攻擊敵軍,表明他們的槍彈已經耗盡,至少也是所剩不多,不得不借石頭來阻擋追兵。更讓譚飛揪心的是途中沒有發現一具己方士兵的尸體,他不相信一向視殺人如草芥的蒙古人會好心的掩埋敵方死亡士兵的尸體,且對他們的呼喚聲沒有回應。使他有些懷疑是不是元軍是以此為誘餌來不斷吸引宋軍來攻,從而讓他們可以守株待兔坐守漁利。
可待譚飛快行至山路盡頭時,他的懷疑卻一掃而光。那里橫七豎八的躺著得有三、四十具尸體,散發著令人作嘔的腐臭味兒,他看看積在低洼處的血還未干涸,說明不久前這里還曾發生過戰斗,那也就表明山上還有人活著。
當眾人高喊著向山上繼續前進時,回應他們的卻是一聲槍響,而譚飛也意識到自己被當成元兵了,敵人定也用過這招兒哄騙上面的人說自己是援軍,所以其已經習以為常,根本不在相信了。這下讓他為難了,侍衛營中無人與他們相熟,更說不出他們的名字,只靠嘴上說是自己人,已經無法取信于其了。
正當譚飛抓耳撓腮的想法兒的時候,山頂上居然傳來聲音,問瓊州有幾個城門,有幾道主街。他立刻醒悟過來,在各軍中擔任軍官基本都是瓊州出來的老兵,而蒙元這么多年來從未踏上過瓊州的土地,自然更沒去過瓊州府城,哪里會答得上來,那答錯的結果就是變成山路上那堆尸體了。
這種問題自然難不住譚飛,不假思索便答了上來。但上邊的人還是十分謹慎,又問瓊州有幾府幾州,皇帝吃飯花多少錢他一一答對后。山上才顫顫巍巍的站起一個人,從山上走了下來,譚飛放下槍趕緊迎了上去,那人十分虛弱,卻再次盤問他們后才相信真的是自己人來營救他們來了,不禁嚎啕大哭起來。
譚飛想到過被在山上圍困十日將是什么樣子,可當他上山后看到其他人時,還是十分震驚,眼圈瞬間就紅了,而侍衛營的其他人也是眼淚汪汪。山上還活著的有十一人,但也是人人帶傷,虛弱的站不起身來了,人瘦的都脫了形兒,在配上他們破爛的軍裝就如同從地獄中爬出的厲鬼一般。
現在局勢緊急,譚飛顧不得悲傷,他命人先給幸存者重新裹傷,喂了些干糧和水后,他們才慢慢有了些精神,斷斷續續的講述了這些天的經歷,戰斗的艱苦自不必言,攜帶的彈藥要省著用,以石頭和刺刀打退了敵人數十次的進攻。而干糧即便省著吃,三天便也耗盡,這些日子就靠生吃野菜,接雨水,舔露水堅持過來的。
而能讓他們堅持到現在的原因竟然是深信軍中袍澤不會忘記自己,也不會放棄自己,必然會派兵來救他們,只要多堅持一日就有生還的可能。也正是堅守著這個信念,讓他們經受住了饑餓和傷痛的折磨及敵軍一次次的招降。
譚飛知道過江的突擊分隊共有二十三人,其中有一人橫渡大江回去送信,尚還有二十二人才對,可除了眼前活的,還有七具收斂的陣亡者遺體,還有四人下落不明。而小皇帝的命令是生要見人,死要見尸,務必將所有人都帶回來,而如此他們的任務就尚沒有完成。
急問之下,龐福稱在襲擊瓜步鎮后,被敵發現遭到圍剿,為了掩護他們撤離,隊副丁虎領三名受傷行動不便的士兵斷后,自此下落不明,多半已經戰死。因為三名負傷的士兵是無法擺脫敵軍的追擊,根本撤不出來,而以蒙元的殘忍,也不會讓他們活著。
譚飛也覺斷后的幾人已無幸存的可能,但小皇帝交待的任務自己還沒有完成,而當下最要緊的是要護送這些幸存者和陣亡者的遺體下山歸隊。于是他們或背或抬將他們弄下了山與掩護分隊會合,在營地中尋了兩輛馬車匆匆往回趕。但他擔心這些人在大悲大喜之下,一旦睡過去可能就醒不過來了,便一路走一路與他們說著話,在告知他們皇帝就在江南坐鎮指揮,果然他們精神振奮了許多
回撤途中與接應部隊會合后,譚飛等人迅速將他們轉移到了渡口,乘船返回江南。而這邊戰斗仍然在繼續,增援的敵軍也快速趕來,部署在西北方向的一團三營已經和長蘆鎮派出的敵援軍接火,駐六合的都哥萬戶府派出的援軍據瓜步鎮也不足二十里了,見突擊分隊已經上船,李鴻斌隨即下令收縮兵力,向渡口集中,準備回撤。
“李都統,暫時還不能撤軍”傳令兵準備出帳時,卻被譚飛攔住了。
“譚統領,這是何意”李鴻斌皺皺眉頭,面色不虞地道。他知道譚飛是陛下身邊近臣,但畢竟他們互不隸屬,其也無權干涉自己的指揮,現下任務已經完成,其卻阻止撤軍,讓他十分不悅。
“稟都統,當下大部已經救回,但尚有四人失落在瓜步鎮,生死不明,下官以為任務并未結束,絕無意干涉指揮。”譚飛看其臉色立刻明白他誤會了自己的意思,笑笑施禮道。
“譚統領,剛剛吾也詢問過龐隊正,稱那四人已無生還的可能,可以稍遲再設法將他們的尸骨尋回。可當下敵援軍稍緩便到,再想撤恐怕就難了。”聽譚飛如此說,李鴻斌也意識到自己誤會了,拱手還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