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昺站出來為蔡完義的撐腰,這也等于對事件定了性。高桂更沒有想到小皇帝就在現場,見此也知大勢已去,哪里還敢再行阻攔,在趙昺的親自監督下,眼睜睜的看著豢養的護院和潑皮閑漢皆被收押,侵占公地的酒樓、店鋪被巡檢司的官兵當場拆除。圍觀的百姓則是目瞪口呆,他們萬萬沒想到事情居然會發展到這個地步,號稱朝中有人的高國公會落得如此下場。
而趙昺雖然又出了一次風頭,回宮后當然也免不了又是被一頓抱怨,對他的監管再次升級。可他卻也也以此為契機,推動臨安城的規模整治行動全面展開。為了配合行動,趙昺下詔以臨安府執行主體,為加強力量將過去用于防火的鋪兵也劃入了巡檢司,并加強了他們的權力,即要承擔防火的任務,還要負責所屬街衢的治安防控和巡查任務,并參與城市的管理工作。
此前趙昺早有規劃,于是在治理侵街和打擊向河道傾倒廢物的同時,整修街道和完善排水設施的前期準備工作也隨即全面展開。臨安府以店宅務的契書為根據,凡是超出原始地界,又無新的登記的屋宅皆被劃為拆除對象,而未經登記的所謂白契,除了要補交稅款外,還要按照規劃拆除侵占的公地。
在皇帝的親自過問下,臨安府也是雷厲風行展開行動。而朝野上下也清楚這次是來真的,心懷僥幸的人們也開始自行拆除。而幾位心存不滿,不愿退出侵占公地的朝臣,在小皇帝微服造訪之后也主動配合。一時間朝中上下對打擊侵街形成了共識,且紛紛上書歷數侵街的危害,支持皇帝的英明決策。
不過趙昺并沒有陶醉其中,他知道這種大規模的拆除必然會傷害到一些人的切身利益,尤其是處于社會底層的百姓,他們只是為了在城中有塊棲身之所,迫不得已才會侵街搭建房屋。而一旦被拆除就只能流浪街頭,形成新的問題,成為潛在的反對者。所以在拆除違建的同時,他也下旨對那些低收入者發放補償用于租賃房屋或遷往城外房價低廉的市鎮居住,這雖然不能徹底解決問題,但是也能讓他們能暫時有了安居之所。
于是乎一直被眾臣視為畏途的侵街行為得到了整治,贏得朝野的一片喝彩聲。但是趙昺并沒有陶醉在其中,他清楚隨著整治工作的深入,而在相關配套設施及措施沒有完善的情況下,新問題也隨之產生。當下迫在眉睫的是在強力的治理下無人再向河中拋棄廢物,可產生的垃圾卻沒有隨之減少,只是被暫時儲存在各處。
要知道一座有著五十萬人居住的城市,不說產生的垃圾,只是糞便就是令人恐怖的所在。趙昺前世曾聽到過一個說法,稱古代中國是以農業為基礎的國家,糞便又是極好的肥料,因而糞便不但不會成為城市污染,反而會被農民花錢買回去創造價值。
不過趙昺面對的現實并非如此,若是一個州縣也許能夠通過肥田消耗掉每日產生的糞便,可在一座當前世界的特大型城市,通過周邊的農業生產卻很難都消耗掉,而堆積在城中的后果實在難以想象。不僅僅是垃圾圍城,且很可能引發大規模的疫病爆發,甚至引發執政危機。
趙昺知道在大宋的政壇中始終存在這一種勢力,他們并沒有嚴密的黨組織,沒有綱領性文件,沒有黨領袖。說白了就是習慣用書本上講道理的方法去做事做也有一番道理,不做也有一番道理,這樣做有一番道理,那樣做也有一番道理。當然這種人也不只宋朝有,而是各朝各代都不乏他們的身影,其實也是讀書太多的人從政慣有的毛病。
若是這種人做事缺乏決斷的魄力,沒有經世致用之能也算了。趙昺最怕的是那些滿面憂國憂民,滿口仁義道德,卻又滿腹多忌多疑的家伙,他們跟現在很多機關老油條一樣,自己沒有辦事能力,別人辦點實事還在后面搗鬼,一般都能做到恰到好處的嫌水涼頭皮癢,然后居然人品依然沒問題。
當下別看大家都為臨安城改造鼓與呼,但是有些人是另打算盤,他們明著支持,暗中卻忠心祝愿改造失敗。因為他們對非科班出身的蔡完義從心眼兒里就瞧不起,可自己又沒有其敢于決斷的魄力,事情即使落到他們的頭上也根本沒有能力去完成。而心眼兒又小,對有能力的人又充滿嫉妒和憎惡,自然盼著這種人都被趕出朝堂,那樣自己才有出頭之日。
另一方面,他們對趙昺大肆起用帥府舊臣的做法十分不滿,陳任翁升任兵部尚書,江璆入相,應節嚴已是耄耋之年,卻占著相位不倒。如今連賤役出身的周翔都位列朝堂參與政事,而那個沒有任何品級的莊世林卻實際掌管著朝廷財政大權,現在再讓蔡完義出頭,朝堂上豈不沒有了他們的立足之地,所以一心想把這個奸佞之臣從高位上拉下來。
對于這次皇帝主持的轟轟烈烈的城市改造,這些人不敢不支持,但是以為改造的難度太大,根本就沒有可能完成。總之最后花費了大量的銀錢,動用了浩繁的人力卻失敗了,必然要有人為此負責,而按道理來說承擔責任的應該是作為始作俑者的趙昺,可中國歷史上從來沒有任何一次失敗是怪皇帝的,當然后世評說是另一回事,起碼只要王朝不滅,是沒有人敢公開指責的。
鍋皇帝不能背,只有大臣背著,誰都明白這個道理。若是此次城改失敗,作為主持者的蔡完義就要承擔全部責任,即便覺的冤枉也只好默默的承受。所以這些人當下不怕事情鬧得大,攤子鋪的越來越大,如此成為爛尾工程的可能性才會最大,而他們的目的才能達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