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人聽得明白了,陛下限制釋道的發展,目的很簡單,就是要維護朝廷的統治。不能因為他們做了些好事就不加限制,從而威脅到朝廷的安危。而同理釋道的肆意擴張,也會威脅到儒家的地位,而發展到可與儒法分庭抗禮的地步,皇帝也就會不得不考慮個人和國家的利益,引入釋教聽從他們的建議了。
當下陛下的態度很明確,仍然堅持尊儒的祖訓,但是也是一個警告,儒法非是當下的唯一選擇。釋教能夠利用自己的優勢發展壯大,繁榮地方,造福一方百姓,自己也不妨試一試。而眾人也清楚,如今儒法雖然在朝廷中占據優勢,可在民間的聲音還是遜于釋道的。
而今形勢微妙,鄉間的士紳們勾結釋道,甚至不惜與邪教為伍,對抗朝廷的政策的推行,還要迎德祐帝歸國來威脅圣上。已經讓陛下十分惱火,刺殺事件更是火上澆油,而士人內部還在為誰是儒家正統爭論不休,相互打壓,完全沒有意識到面臨的危機。
“五哥兒,當下朝野紛爭,吾以為還是因士人以理學為正統,而道學與心學兩派紛爭不斷,功利之學被視為旁道。而今提倡利工商,重商賈,使得理學之士以為此偏離儒家正統,進而對朝廷不滿,宰執蒙蔽圣上。不知五哥兒對此有何高見”王應麟不知陛下回京后將如何整頓朝綱,若是打壓理學之士,而提倡功利之說,將引來一場更為猛烈的朝政,不知多少官員要因此而退出朝堂,多少大儒因此獲罪,所以他想知道陛下的態度。
“那請問何為正邪、何為黑白、何為動靜”趙昺想想問道。
“這”幾個人頓時一怔,這個問題很簡單,但若闡述出來卻非幾句話可以言明的。
“其實這些都是相對而言,每個人的立場和看法不同而已。”趙昺笑笑道,“如我朝與蒙元而言,當初我朝占據中原和江南富庶之地,而蒙元只能偏據漠北苦寒之地。其心中自然不忿,同為上天子民,他們為何只能食不果腹,衣不蔽體,那么侵占中原搶掠財富也只是為了活的更好而已,當然也就自覺是正義的。而今我們出兵北伐收復故土,救民于水火,也自認為是正義的。而本質不過是利益之爭。”
“你們看窗外的白云,是靜,還是動”趙昺又指指窗外道。
“云在隨風飄動,自然是動”馬端臨答道。
“而云在空中俯視你、我,它看到的又是動或靜呢”趙昺再問道。
“或是動吧”馬端臨有些含糊地道。
“又如這杯中之水,遇冷成冰,遇熱成汽,那你就可以不認為它們不是水嗎”趙昺言道,“世事亦然,釋、道、儒皆以救護眾生、扶危濟貧、同赴大道為宗旨,不同之處只在于實現的形式有異。道是通過自身修煉,領悟天道,達到羽化升仙,永存于天地間的目的;而釋家則是通過修德行善,消除自身的孽障,死后得以升入極樂世界。儒家則是通過修心養性,知道德、明大義,通過經世為民,達到天道。”
“嗯,五哥兒言之有理。”謝枋得若有所思地點頭道。
“我朝之所以棄釋道,而用士大夫治國,也正是因為儒學乃是經世之道,可以安民利國,這與帝王的利益是相一致的,若是兩廂背離,則雙方就失去了合作的意義,自然也就會終被棄之。”趙昺言道。
“陛下言重了,現下尚未到如此地步吧”王應麟聽了心中大驚,圣上這番言論若是傳了出去,定然是朝野震動,人心大亂。
“我當然知道,否則也不會在諸位面前說這些話了,只是想說明這個道理而已。”趙昺見眾人緊張兮兮的樣子,笑笑道。
“如此便好,驚了老夫一身冷汗”王應麟抬手擦擦額上的汗水訕笑道。而心中也是震驚,陛下能出此言,定然早有過此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