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僧者回應說生就是朝廷建了學院讓人有地方讀書,老就是朝廷建了居養院讓老人有地方養老,病就是朝廷建了安濟坊讓人有地方看病;死就是朝廷建了漏澤園讓尸體有地方掩埋。問到什么是苦,僧人卻閉上眼不說話了,催促再三才皺眉答道只是百姓一般受無量苦。臺下徽宗皇帝聽罷十分不開心,沉默許久,但沒有責罰臺上的伶伎。”
“此恐怕是鄉野間的演義吧,伶伎竟然敢暗諷當朝皇帝,怕也出不得宮去。”趙昺輕笑道,“可朕也奇怪,徽宗皇帝在全國推廣建設安濟坊、漏澤園和居養院,乃是為民謀福之舉,為何坊間卻似很不滿呢”
“官家猜的不錯,當年徽宗皇帝是否看過此戲,又作何態,皆無從考據。而此說出自彼時洪邁的筆記,其肯定是看過的,而以其的記述當時許多士人皆喜歡看此戲,且多是批評之意。”章屏言道。
“我也聽族中長者議過此事,但他們所持的觀點皆以為此非仁政,而當時陸稼軒也曾記述言崇寧間置居養院、安濟坊、漏澤園,所費尤大。朝廷課以為殿最,往往竭州郡之力,僅能枝梧。諺曰不養健兒,卻養乞兒;不管活人,只管死尸。蓋軍糧乏、民力窮,皆不問,若安濟等有不及,則被罪也。”
“哦”趙昺有些驚異,他知道陸游所說的大意是宋徽宗崇寧年間,在全國范圍內設置居養院、安濟坊與漏澤園,花了很多錢。朝廷對這件事的執行考核得非常嚴格,許多州郡耗盡了人力財力,才得以勉強過關。所以民間有俗語諷刺說不養健兒,卻養乞丐;不管活人,只管死尸。軍糧不夠吃,民力已耗盡,這些事地方官府都可以不管不問,但安濟坊等事,如果做得不到位,上面不滿意,地方官府可就要獲罪了。
聽著兩個老婆你一言、我一語的評論此事,趙昺陷入沉思,他明白自己的老婆個個家學淵源,祖上也有入相的,父兄也多有入仕的經歷,對此肯定有自己的看法。他們雖然不能代表所有人,但是肯定能代表一部分士大夫的意見。
而趙昺也漸漸明白居養院、安濟坊與漏澤園,明明都是很好的福利政策。何以到了這些士大夫眼中,卻成了惡政對此也有了初步的了解,關鍵仍在陸游所說的“朝廷課以為殿最”這幾個字。
按宋徽宗的規定,開封城內由“提點刑獄司”負責檢查這些福利機構的具體執行情況,御史臺也有彈劾的權力;京城之外由“提舉長平司”負責監督,其他部門也可以舉報。這些情報網,讓宋徽宗了解到了許多營私舞弊的情況。
比如,他發現有些州縣刻意控制安濟坊、漏澤園的救助人數,還用無病之人和已下葬之人填在表冊里充數,來應付考核,他隨即下詔對這些人“杖一百”。同期,他還發現有些州郡的漏澤園為節省人力選擇淺埋尸體,導致其很快就裸露在外,又下令制定了必須至少深埋三尺的標準,命各級機構嚴加審查。
為了刺激地方官府的積極性,宋徽宗還將居養院、安濟院辦得好不好,搞成地方官員能否越級升遷的捷徑。比如溧陽縣知縣僅僅因為將居養所的屋子分成男女兩個版塊,就得到了“轉兩官升遷”、“進官三等”的超額獎勵。另一位“左班殿值”蔣迪,則因為辦理安濟院不力,被徽宗下詔降官一級詔書未提及蔣的具體劣跡,可知他的辦理不力乃是一種籠統的印象。
如此這般引導之下,地方官府為了競爭出位,自然會絞盡腦汁,將基本救助搞成華服美屋與乳母女仆這類荒唐事。如此這般做得太過了,國家的常平倉利息根本負擔不起。天下的窮人吃飽穿暖還有剩,軍隊里的士兵卻吃不上飯紛紛逃跑,而這樣搞肯定是不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