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清晨,真金清醒過來,安童和闊闊真各自回轉,賀惟賢不敢離開,依然在宮中值守。而連著熬了兩天,他也有些疲憊,在值房中和衣小憩,卻怎么也睡不著,想著昨日的事情,不禁心驚肉跳,暗嘆自己這個騎墻派不好當。
前時,桑哥向他示好,賀惟賢還覺得沒有什么,畢竟與方臣祐接上了頭,基本可以斷定南朝方面是傾向于讓鐵穆耳為儲,那么桑哥作為支持其的首領人物,對自己也就沒有什么威脅;但安童明顯是秦王一黨,其雖然沒有明言,但對自己也表明了善意,其又欲何為呢
輾轉反側間,賀惟賢愈加覺得頭疼,按照南朝的意思自己應該向皇后方面表示效忠,支持鐵穆耳繼位。可方臣祐并沒有傳達讓他表明態度的命令,仍然要他靜候,勿要擅自采取行動;現下安童與他談起密議之事,又是在向他傳遞哪方面的信息,他一時間也想不明白,是在暗示大汗支持秦王,還是其另有它意呢
賀惟賢無法參透其中玄機,迷迷糊糊中聽到有人傳命,讓他到近旁侍奉。賀惟賢急忙洗漱,整理了衣衫,匆匆到寢宮,只見多日未曾起身的真金竟然起身,精神也有所好轉,他自明其中之意,趕緊擺開家伙事兒,侍奉其吸了眼。
“汝以為安童此人如何”吸了煙,真金精神更好,喝了口茶問道。
“右丞持重,行事謹慎,治國有方,為朝野尊重,實是國之棟梁”不知其為何,但賀惟賢還是老實地答道。
“嗯”真金點點頭,又問道,“那桑哥又如何”
“這”賀惟賢看看真金面上并無悲喜,遲疑了下答道,“桑哥此人以臣個人所見并非善類,其行事偏激,嫉賢妒能,胸中無韜略,且目光短淺,乃是竊國之人。”
“汝為何對桑哥如此貶損可有私仇”真金面目一肅道。
“稟大汗,臣與桑哥并無私怨,我前時被許院事栽贓,其還為臣力爭辯解”賀惟賢心一橫直言道,“桑哥執政后,重新推行阿合馬理財的辦法,雖然收到了一些成效,卻是飲鴆止渴之法,遭到群臣的強烈反對。不忽木對桑哥聚斂深為不滿,曾幾次上書彈劾。說,桑哥為相,必敗國事。”
“此后不久,桑哥誣殺參政楊居寬、郭佑,不忽木又出面力爭。因此,桑哥深為忌恨,便借故陷害其,不忽木不得不稱病離職。而后我朝與南朝戰事又起,桑哥受命籌措軍資,強征暴斂,中飽私囊,惹得百姓怨聲載道,官員恨之入骨,無不斥之奸邪貪饕,誤國害民”
“汝如此厭憎于其,卻又對安童贊賞有加,可是受了他的恩惠”真金笑笑道。
“非也,臣與安童除了公事素無往來,更不曾接受其恩惠。而其似乎對臣也有成見,視吾為奸佞,從未有過好臉色。”賀惟賢連連搖頭苦笑道,“我如此言,也只是實話實說,更無叛附之意,還請大汗明察”
“你倒是耿直的很,當下桑哥執政,你對其并無一言褒獎之詞,反而對落勢的安童贊賞有加。若是這些話傳了出去,不怕其對你報復嗎”真金聽了指著其笑道。
“臣只知忠于大汗,心有所想定然是實言稟告,即便其在眼前也不懼”賀惟賢施禮道。
“我活著,他們尚不能奈何你,可一旦朕不在了,你在夾在其中恐性命都難保”真金抬手讓其免禮,嘆聲道。
“大汗萬歲,莫要說這樣的話”賀惟賢聽了翻身跪倒,哭泣道。
“起來吧”真金伸手將其攙起道,“朕知道人難活百歲,世上更無不死之人。而朕自知沉疴纏身,命不久矣”
“大汗,天下之大定有醫治之法,大汗還請寬心,勿要多想”賀惟賢此時已經是淚流滿面道。
“當今天下能夠真心為朕流淚的恐怕只有愛卿了”真金面色黯然地道,“當下我不放心的就是身后之事,還有事相托于愛卿”
“大汗有托,臣萬死不負”賀惟賢再次跪拜道。而心中卻是暗捏了把汗,這真金自知要死了,臨終托付的事情定然是天大的事情,而這事必然也是極其危險的,這是要拿自己墊背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