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建設瞥他一眼“這你就別指望了,等你參加工作后分房吧。”
這是實話,房屋土地不允許買賣,除了有宅基地的本地人能自己蓋房子,他們這些工人階級只能等分配,要么就只能租房子。
農機廠的職工宿舍就是分配的,一個月象征性地交一點租金,兩塊錢一個月。
馬建軍哀嚎一聲“那還要好久啊,我難道一直都要住在別人家嗎”
遠夏說“以后都會住上大房子的。”
馬建軍嘆氣“希望吧,我真的不想每天早晚跑來跑去的。”
三人結伴下樓,遠夏和馬建設都騎上鎖在樓梯間的自行車,出租屋步行過去得十幾分鐘,騎車的話,幾分鐘就到了。
他們租的房子在長平街,房東牛四海祖上是做生意的,家底頗豐,修了個不小的院子。解放后,他家成分高,為了不引人注目,他們將前兩進院子賣了出去,只留了個內院。
不過他家人丁不怎么興旺,唯一的兒子解放前上過大學,畢業后在高校教書,如今正在下放牛棚勞動改造。
他們家房子倒是空了不少,老兩口為了生計,便將兩間房子租了出去,遠夏和馬建設便是租房子的人。
一間房一個月三塊五,七塊錢勉強夠老兩口生活了。
他家的房子比工廠宿舍貴,為什么因為宿舍是國家補貼的,這是私人的。
這樣一來,遠夏家一個月的房租就需要五塊五,這在父親活著的時候尚不是什么負擔,但沒了收入來源,這負擔就不算輕了。
遠夏下午去了一趟菜市場,在雜貨鋪里了解了米面油等的價格,回來算了一筆賬,粗略估算,一個月得要將近三十塊左右的生活支出,這還是過得緊緊巴巴的情況下。他們兄妹五個的學習和生活開銷都沒算在內。
真是不當家不知柴米油鹽貴,主要是什么都得花錢。他把手頭的錢都清點過了,一共剩了23473元,就算不出任何意外,最多只能支撐七個月的時間,所以賺錢必須提上日程。
遠夏算完賬的時候,隱隱有點后悔,當初就該堅持從母親那兒多要點錢的,她嫁到郭家,無論如何都不至于挨餓。
到了牛家,院子里一片漆黑,房東都住下了,他們幾個也輕手輕腳地開鎖回自己房間。
拉燈繩,沒亮,停電了,他們這里主要是水電供應,冬季是枯水期,停電是常態。農機廠則不一樣,有發電機,停電也不受影響。
劃火柴點燃煤油燈,映入眼簾的便是靠墻的木架子床,床上鋪著藍白格子的床單,上面放著疊得跟豆腐塊一樣的軍綠色被子。
那被子是當年父親轉業時從部隊帶回來的,二十多年了,依舊在發揮著作用。
遠夏在床邊坐下,伸手捏捏有點發硬的棉被,這是父親曾經蓋過的被子,他忽然感覺父親離自己那么近,他在天有靈的話,也能目睹這一切吧,自己這么做父親會支持嗎
他也許會責怪自己沒有能夠留住母親吧,可那真的不是自己能辦到的,天要下雨,娘要嫁人,哪能由他呢。
遠夏從房內唯一的條桌上拿過一本高一的化學書,抖開被子,準備看會兒書就睡覺,門被敲響了,馬建設在門外說“遠夏,睡了嗎”
遠夏起身去開門“正要睡,怎么了”
馬建設走進屋,將門帶上,說“想跟你聊聊天。”
遠夏拿過桌邊的椅子,找了塊布擦了一下“坐吧。”
馬建設也不奇怪,遠夏有個怪癖,不喜歡別人坐他的床,他在椅子上坐下來,遠夏則坐在床上,兩人相對而坐。
馬建設說“你媽媽改嫁了,你帶著弟弟妹妹以后怎么辦”
他指的以后,包括了他的收入來源,照顧弟弟妹妹。
遠夏輕嘆一聲“我打算把我爺爺叫來。”
馬建設吃驚地說“還要將你爺爺叫來那你生活負擔就更重了啊。”
“我弟弟妹妹還小,家里沒個長輩不行。再說我爺爺年紀大了,我又沒有叔伯,只有兩個姑姑,我得管我爺爺養老。”遠夏的兩個姑姑都在農村,子女一大堆,生活非常艱難,自顧不暇,這個年代的農村,就沒有出嫁的女兒贍養父母的說法。
馬建設皺眉“你們現在這個情況,你爸不在了,你姑姑都不幫忙分擔一下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