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聽見有人當著面議論,說他們帶了被子回來,看來是城里住不下去,要回村里來住。
遠夏聽得懂家鄉話,但他沒辯駁,這些謠言都不需要去解釋,時間到了,自然就不攻自破了。
村子還跟他從前來時一樣破敗,好多年都未曾有變化,還有近半人家蓋的是茅草房,孩子的臉上凍得紅紅的,還有黑色的血痂,那是凍裂后形成的。
不少人衣服辨不出原色,因為缺少換洗衣服,一個冬天都沒洗過。
對比起來,覺得自己臟得不行的遠夏一行人反倒顯得格外干凈光鮮了。
遠春小聲地說“哥,他們怎么那么臟啊”
遠夏輕斥她“別亂說話。這話可不能當著人面說,他們是沒辦法,沒衣服換。”
遠春面露驚訝之色“一個冬天都不換”
遠夏點頭“太窮了。”
遠春露出同情之色“好可憐。”
很多看熱鬧的孩子跟在他們身后,不少人還掛著鼻涕,黑亮的眼中掩飾不住好奇和熱情,看得遠夏和郁行一不禁心酸。
遠夏家的房子倒是瓦房,本以為家里會是鐵將軍把守著,但沒想到的是家里居然有人在。
剛進院子,大姑就歡天喜地迎了出來“爹,你們回來了夏夏幾個也都回來了都長這么大了,真好。來來來,大姑幫你們拿東西。”
遠夏提前很久就寫信給離家近一點的大姑,說他們今年會回家過年,讓大姑幫忙打掃家里的衛生,曬曬被子。
遠夏說“大姑,我自己拿就好。這是大姑,打招呼。”
弟弟妹妹們都趕緊打招呼,郁行一也跟著一起叫大姑。
大姑比遠夏父親年長,今年已經五十了,生了太多子女,一生操勞,如今滿面滄桑,比同齡的城里人要蒼老許多,看起來倒像是六十來歲的人。只有眉眼還依稀看得出來像爺爺。
大姑疑惑地看著郁行一,雖然她跟侄子侄女極少見面,但依稀還記得模樣,這個年輕的帥小伙她沒見過呀。
遠夏憋著笑“大姑,這是我朋友,叫郁行一。”
大姑點頭“哦哦,快進屋坐。”內心的疑惑還是半點沒減,侄子回來怎么還帶著朋友來了,是來一起過年嗎
大家進了屋,天快黑了,屋里還沒掌燈,里面黑洞洞的,大姑麻利地將豆油燈點上“我聽說你們要回來過年,就搬過來先收拾一下。爹,夏夏,你們都坐吧,趕路特別辛苦,我去給你燒飯。”
遠夏和遠秋都趕緊去幫忙“大姑,我們幫你做飯。”
遠德厚則指揮遠冬收拾炕床,將帶回來的東西放上去。
炕床其實都已經被大姑收拾好了,只要將帶回來的被子鋪上就行。
郁行一看了一下,好像只收拾了兩張炕,男女各一張的話,看來要跟爺爺一起睡炕啊。
重陽小,沒事干,就到處溜達,在廚房灶臺后面看見一個小不點,非常驚喜“大姑,這是誰啊”
大姑一邊揉面一邊說“這是我孫子,叫軍軍,四歲了。軍軍,這是小表叔,叫小叔。”
軍軍害羞,從灶臺里出來,躲到了奶奶身旁,抱住了她的腿,將臉埋在奶奶腿上。
重陽笑了“來,軍軍,來小叔這兒,我給你糖吃,橘子糖哦。”他可稀罕有人叫他叔叔了,從兜里掏出兩塊橘子糖逗小孩。
軍軍受不了糖的誘惑,又有點害怕陌生人,不敢過去,只好看著奶奶“奶奶。”
大姑說“去吧。謝謝小叔。”
重陽走過去,將糖放在軍軍黑黢黢的小手里,軍軍的小手上也都是凍裂的黑色痂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