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降臨,安平大街上燈火闌珊,行人寥寥。
狂風從長街上呼嘯而過,卷起了地上松散的積雪,高高揚起,與天空中紛紛揚揚飄落下的雪花混在一起,密得讓人睜不開眼。
司空騎在馬上,半張臉都埋在布巾的后面。他的斗篷上落了一層雪,甚至睫毛上也積了一層雪花,要不是臉上蒙著布巾,這樣的天氣出門,怕是喘氣都困難。
羅松和五六個兄弟跟在他身后,大家是同樣的打扮,臉上蒙著布巾,只露出一雙眼睛。在羅松的馬上還帶著一個人,這人裹著一件大棉襖,整個人都縮進了棉襖里。看身量,應該是一個半大小子。
一行人從安平大街走過。路過春江樓的時候,司空特意多看了兩眼,春江樓的大門緊關著,門上還貼著明晃晃的封條。
而位于它斜對面的馬家紙畫鋪,哦,現在應該叫薛家紙畫鋪了,卻仍然亮著燈,鋪子里似乎仍有工匠在干活。
鋪子門外的牌匾早就換了,房檐下掛著的兩個寫著“馬記”的大紅燈籠也不見了。一切的一切,都在昭示著這家鋪子已經換了主人。
安平大街的盡頭就是東城門,也稱安平門。因為城里戒嚴,城門并未開放,高大厚重的城門之下,是一隊隊身著鎧甲的衛兵。
從路口向北拐,就是北安胡同,這里距離城門近,附近商鋪又多,很多外地來做買賣的生意人都喜歡在這里投宿。因為北安胡同以做客棧生意的居多,這里也被人稱為“客棧街”。
城里戒嚴,再加上天氣又不好,沒什么人在外面閑逛。一家一家的客棧雖然還亮著燈,大門也都虛掩著,但一眼看去,這條街卻顯得空空蕩蕩的。
羅松背后的半大少年探出頭,小聲說“幾位公爺,就是前面那家門口有石燈籠的客棧。”
說話的人名叫桑小六,是桑家外院里打雜的小廝,因為年紀小,經常被外院的管事打發著到處跑腿。
之前外面有人給內院主母身邊的瑩娘子傳遞東西,桑小六沒少往二門上去傳遞消息。正因如此,那位自稱是瑩娘子的遠房姑媽的魏婆子,他沒少打交道。
司空就是見他機靈,才讓他沒事兒到昌平街上去轉一轉,找一找魏婆子的消息。
這件事司空其實也是抱著碰運氣的成分去安排的,原以為這個冒充遠房姑媽的魏婆子會老老實實的躲一陣子,在風聲過去之前不會輕易出門的。
沒想到桑小六突然跑到大理寺來報信,說找到了魏婆子。
魏婆子是從昌平街后街的一處宅子的后門里出來,然后上了一輛驢車的。除了趕車的車夫,她身邊還帶著一個十來歲的丫鬟。
桑小六當時正跟自己的同伴在街對面的餛飩攤上吃飯,他第一眼認出了魏婆子經常帶在身邊的那個小丫鬟。小丫鬟名字叫喜鵲,長著圓圓胖胖的一張臉,嘴角天生帶著幾分笑模樣,看著十分討人喜歡。
桑小六看見喜鵲之后,才反應過來她旁邊的那位不就是他費心費力要找的魏婆子么
桑小六扔下幾個銅錢,拉著同伴就起身跟了上去。
大白天,街上雖然因為戒嚴的緣故車馬不多,但驢車到底也不好走得太快。所以桑小六他們才得以一路跟到了安平門。
他們親眼見到趕車的人到城門口去跟衛兵們打聽什么時候開城門,然后趕著車進了百福客棧的大門。
桑小六這才留下同伴在這里看著,自己心急火燎地跑到大理寺去報信。
百福客棧是北安胡同里的一家老店。客棧是上下三層的結構,后院也被分隔成了三四個大小不等的院子。
魏婆子一行人就包下了最里側的那個小院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