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華沖著司空揚了揚下巴,“這誰”
溫娘子掃了一眼身旁一臉老實相,垂眸靜坐的司空,微微一笑說“這是奴家師弟將離。”
太華的視線在她和司空的身上掃了兩圈,“沒聽說娘子還有這么一位師弟。”
溫娘子對他的質疑不以為然,“難道二管家記得奴家這里的每一個人”
太華卡了一下殼。
就算大家都住在梨花院,他也不可能把其他班子里的每一個人都記住。他所懷疑的,也不過就是劉隊長所說的“與溫娘子一起出來”這一句話。
太華沒有理會溫娘子的挑釁,笑了笑說“等下這位將離先生也會上二樓吧”
溫娘子不閃不避的與他對視,“二管家說的是,今晚正巧就是奴家的師弟來領隊呢。還請二管家不吝賜教。”
太華挑著嘴角冷笑起來,“好說。”
兩個衣著相似的侍女從樓梯上走了下來,她們似乎對樓下這劍拔弩張的氣氛有些不解。
太華不悅的回頭看著她們,“什么事”
侍女戰戰兢兢的行禮,“陳夫人請溫娘子上樓,殿下要請客人欣賞溫娘子的新曲。”
陳夫人就是永平公主身旁的女官,在內院,她的權限要比幾位管家大得多。
太華不懷好意的笑了起來,“就請這位將離先生來演奏吧。”
司空抱著溫娘子的琵琶,學著身旁幾位樂師的樣子行了個禮,規規矩矩的跟著溫娘子上樓去了。
太華或許只是想要確認自己懷疑的方向,也一言不發地跟了上去。
司空一邊走一邊隱晦的左顧右盼。
他發現他們現在走的是一條類似于員工通道這樣的樓梯,或者是酒樓里伙計們上菜時走的那種傳菜通道,避開了客人們上下樓所要經過的主樓梯,裝飾沒那么華麗,但明顯更為實用。
樓梯不寬,上去之后就是一處被巨大的屏風隔開的單獨的空間,有十幾個身著紗衣的舞姬正等著上臺。
這里差不多就是劇場的后臺了。
風起,吹開了厚重的帳幔,露出了令人眼花繚亂的宴客大廳。
大廳的角落里立著一人多高的燈臺,宛如一株枝繁葉茂的大樹,向著各個方向延伸出密密麻麻的枝條。每一根枝條的尖端都燃著一支蠟燭。
除了燈樹之外,大廳里還懸掛了無數的燈籠,將云中樓照得亮如白晝。
精美的屏風、桌椅之間,是這個時代最有權勢的一撥人,他們身著錦衣,面前的桌子上擺放著最精美的食物,而這些五官都有些模糊的臉上,都帶著如出一轍的懶散和隨意。
他們對這樣的享受習以為常,彼此交換著唯有他們才能懂的信息,只有在舞姬們上場的時候,他們才會分出一些注意力,用不加掩飾的貪婪又不屑的目光去打量這些鮮嫩的身體。
司空有一瞬間產生了某種幻覺,覺得自己像是看到了活生生的韓熙載夜宴圖。只是眼前的畫卷更生動也更為華麗耀眼。
這是這個時代頂層的權貴們的世界,也是司空不了解,也無法觸碰的世界。
他不可以,但鳳隨是可以的。
司空也是在這一刻,無比清晰的意識到了他與鳳隨之間相差的距離。
一曲舞罷,舞姬們退回了屏風的后面,再由侍女們領著從樓梯回到了一樓。
溫娘子帶來的樂師們訓練有素地開始上場了。
太華的視線轉了過來,饒有興趣的落在了司空的身上。
溫娘子拉住了司空的袖子,像一個大姐姐似的,替他整理了一下衣衫的領口,又低著頭檢查他手指上的護甲。
司空看出她在緊張,忍不住笑了笑,“我沒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