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空知道他們住在哪里。
這幾日,薛承恩都在防著蔚州的動靜,對于進出涿州城的人員盤查得極為嚴格。但凡外來的人都會登記造冊,身份來歷盤問得清清楚楚。
而鳳隨呢,因為關注石文龍這一幫匪徒還有沒有后手的問題,也要查看每日進出城的人員情況。
這些事不涉及到軍務,薛承恩都是大大方方的跟鳳家兄弟共享的。作為鳳隨的親信,司空自然知道哪家客棧都進了什么樣的客人。
司空來時把馬拴在了驛館外面,腳程原本就比李騫要快。
因此,小魚還沒趕到營地的時候,他已經大模大樣地進了城門附近一家叫做“福客來”的客棧。
李嬤嬤是親自到院門口來迎接小郎君的。
她臉上有一種“果然如此”的神情,司空掃一眼就猜到她一定以為剛才他在驛館里說的那些話,是為了敷衍李騫而故作違心之言。
李嬤嬤將他迎進了堂屋之中,二十來個侍衛都留在院子里。進來送茶水的是那個中年仆婦。
司空落座,隨手將寬刀放在膝上。他上下打量送茶的仆婦,問李嬤嬤,“這位大娘也是李家的舊人嗎”
李嬤嬤連忙點頭,“正是,不過當時公主殿下將大娘子接回京城的時候,她還只是個灑掃丫鬟,輪不到在大娘子跟前伺候。”
李家豪富,李持盈出門的時候,身邊伺候的人自然也不會少。
司空就矜持的點了點頭,“這位大娘也留下聽聽吧。”
那仆婦行過禮本來是打算退出去的,聽到司空讓她留下,臉色惶恐的偷偷瞟一眼李嬤嬤,縮手縮腳地在她身后站住了。
李嬤嬤自以為把準了司空的脈,臉上的笑容都多了起來,絮絮叨叨說道“當日宋老一說起小郎君,老爺就著急了”
司空打斷了她的話,“李持盈是個什么樣的人”
他對她的印象,只有襁褓被放下的時候,那幾聲壓抑的啜泣。司空后悔之前跟李騫說了那樣冷漠的話。
她不是不要他,她只是沒有更好的選擇了。
長榮公主膝下已有了親孫兒,虞道野的老婆對李持盈的存在恐怕也是恨之入骨,司空被抱進國公府,還不曉得能不能保住性命。就算僥幸能活下去,作為一個大家族的庶子,上面還有仇視他的主母,迎接他的會是什么樣的命運,幾乎不用猜。
所以她寧可讓他以孤兒的身份活下去。
李嬤嬤說了一些李持盈在李家的事,然后期期艾艾的說起了長榮公主接她回京一事,“國公府富貴,公主又許諾讓大娘子自己教養孩子,住處也精巧,月例都與主母是一樣的”
司空就覺得,他不必再聽這個老婆子說什么了。
一個在自己的主子走投無路的情況下,竟然站到了她的對面去,幫著她的敵人一起將她往火坑里推的人他到底指望她說出什么來呢
他知道這世上有一種人,天生就對權勢地位有著狂熱的貪念。哪怕這權勢地位她不能擁有,她也要盡可能地去靠近。
就像夏日的燭火之與蚊蟲一樣。
為了靠近這虛妄的榮耀,她可以付出任何的代價。
司空伸手摸了摸膝上的寬刀,輕聲笑了笑,“李嬤嬤,剛才在我師父那里說的話,不作數。”
李嬤嬤大喜過望,忙說“正是,親生血脈,怎么能說不認就不認呢。”
“不是這一句。”司空抬起頭看著她,眼里帶著一點兒冰冷的笑意,“是后面的那句下次出現在我面前,我殺了你祭你的舊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