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隨還沒走到院門口,就聽到了院子里兵器揮舞時帶起的凌厲風聲。
是司空。
司空手持一柄,在庭院當中舞得虎虎生風。外面的人這個時候都還穿著夾衣,他卻打著赤膊,線條分明的身軀布滿了晶瑩的汗水。
這是屬于年輕人的的身軀,年輕、健美,充滿了野性的力量。
鳳隨看到在他的指尖上十分靈巧地挽了個槍花,然后如同離弦之箭一般飛出,轟然一聲,將立在院角的草人撞碎了。
去勢不減,穿過了四下散開的草桿,筆直扎進了院墻之中。
司空一肚子無可述說的郁悶也仿佛隨著這擲出的一槍得以宣泄,他深深吁了口氣,正要轉身,就見身旁一只手遞了過來,手上還拿著他掛在一邊擦汗用的布巾。
司空接過布巾,胡亂擦了一把身上的汗,正要扔到一邊,就被鳳隨給攔住了。他接過布巾,很仔細地擦了擦他頸后的汗。
“天還沒暖和起來,”鳳隨輕聲責怪他,“帶著一身汗,當心著涼。聽空青說,你昨天就沖的冷水這怎么行。我已經讓人送熱水過來了,這個天兒,還不到沖冷水的時候。”
司空感覺到鳳隨的呼吸都落在了他的耳畔,又輕又暖。連他的絮絮叨叨,都帶著讓人安心的意味兒。
司空的頭低下來,輕輕抵住了鳳隨的肩膀。
鳳隨不由得一笑,將布巾搭在他的肩上,輕輕拍了拍,“你這幾天一直悶悶不樂,是因為降職的事”
就在告御狀之后的第三天,斥責司空的旨意也明發到了兵部。
崇佑帝認為司空雖然孝心可嘉,但他在昭德殿動武,鞭打公主,以下犯上,不罰不足以警示群臣,于是將他的職位由從四品明威將軍,降為從五品游擊將軍。之前賞賜的金銀也都盡數收回。
傳旨的內侍還十分謹慎地傳達了崇佑帝的口諭,讓他好好的反省自身。
鳳隨安慰他,“降職也沒啥,你是什么樣的人,咱們自己人誰不知道我爹昨天還說要給你補償呢,說你受委屈了。”
司空心頭有點兒暖,“不委屈。”
打人的時候只顧著痛快,讓人抓住御前失儀的罪名也是沒辦法的事,至于連降數級,這充分表明了崇佑帝対他告御狀一事的態度。
他対司空也是憋著氣的。
但鳳家軍剛進京,司空本身有軍功在身,他又是苦主,崇佑帝心中再有火氣,也不能在這個節骨眼上重罰司空。
打狗還要看主人呢。
崇佑帝并不打算在這個節骨眼上跟鳳云鶴這個老狐貍撕破臉。
但司空狀告公主一事也確實給他,給朝廷惹來了極大的麻煩。這件事在坊間傳開之后,西京城里的百姓就好像接收到了某種神秘的信號,短短幾天之內,大理寺就接到了數十樁狀告宗室的案子,一時間焦頭爛額。
宗室惶然,一股腦擠進宮里去找崇佑帝、找太后求情,擾得崇佑帝不勝其煩。
這事司空也聽說了。
這是一個事先想到了的可能性,但他卻沒想到事情會鬧得這么大。大約老百姓把長榮公主受罰一事當成了天子向萬民釋放的一個整治宗室的信號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