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空找了一個沒有外人在的機會,跟鳳隨打聽遼國以北各個部落的情況。
到了這個時候,司空也沒什么可隱瞞的了。他的隱瞞,只會讓不知情的鳳隨對局勢的預估產生偏差。
對現在的遼國和大宋來說,女真人,以及與他們結盟的小部落尚且不具備被他們當做對手看待的實力和規模。但從另外一個角度來說,這種忽視,也給了這些小部落成長和壯大的時間和機會。
他們像荒原上的掠食者,兇殘、勇猛,一旦讓他們抓住機會,他們會迅速地成長起來。
“你是說,”鳳隨聽傻了,“滅我大宋的不是遼人而是女真人”
“對。”司空給了他一個肯定的答案,“耶律浚死后,耶律洪基又娶了耶律乙辛推薦給他的一位貴女為皇后,但這位皇后、以及其他的妃子也沒有生下皇子。所以耶律洪基只能立了耶律浚的兒子為繼承人。”
鳳隨想到安副將帶來的消息,耶律浚和太子妃被幽禁,但他們的兒子是被寄養在了大臣的家里,又是在耶律洪基的眼皮底下,他應該就是這樣才保住了性命。
“耶律浚的兒子也不是什么好鳥,他不怎么操心國事,吃喝玩樂倒是很在行,他對依附于遼國的小部落也欺壓得很厲害,然后女真人就聯合了其他的小部落,反了。女真人自稱金。”
鳳隨還是覺得難以置信,“遼人,竟然打不過這些小部落”
“確實打不過。”司空嘆了口氣,“大宋兩次派遣使者渡海赴金,約定兩國前后夾擊,聯合攻打遼國。條件是滅遼之后,宋收回燕云諸州,將每年給遼國的歲幣轉送給金國這叫海上之盟。”
鳳隨倒吸一口涼氣。
他忽然覺得司空說的事也沒那么玄幻了。因為從朝堂上諸人對遼國的態度來看,他們很可能會做出這種與金人聯合對付遼國的決策。
這是極有可能會發生的
鳳隨想到了司空還沒有來得及說出口的話,只覺得一股寒氣從背后竄了上來,天靈蓋都像被凍住了似的。
他忍不住打了個冷戰,“滅遼之后,女真人就就南下了”
司空點了點頭,面容平靜的看著他,“我來給你講一講我們的歷史上真實發生過的這一場劫難吧。”
雞鳴時分,鳳隨走出了司空的營房。
門外是一排一人多高的小樹,也不知是什么品種,樹上稀稀落落開著幾簇白色的小花,在晨風里散發著淡淡的馨香。
仲春時節,風光正好。
營房的選址地勢較高,從這里可以一直看到營房外面的訓練場和更遠處的農田。農田泛著令人欣喜的綠色,有一種人為加工過的奇異的美感,像是巧手的紡織娘精心制作的彩繡一般,沿著極為工整的線條綿延到了天邊。
田野、山脈、營房
這是鳳隨眼前真實的世界,它們就安安穩穩地靜臥在溫暖又明亮的晨光里,伸手就可以觸到。
彌漫在鳳隨心里的那種近乎恐懼的寒意,也終于在這明媚的晨光里漸漸融化了。
他在營房外面的臺階上坐了下來,視野之內都是觸手可及的安穩生活的保證,但他的腦海里卻忍不住再次回響起司空說過的那些話。
“金兵兩次南下。靖康二年,金軍攻破東京,俘虜了徽宗、欽宗父子倆以及趙氏皇族、后宮妃嬪與朝臣三千多人,押解北上,東京城里公私積蓄為之一空”
“祭天禮器、天子法駕、各種圖書典籍、樂器,甚至戲班所用的道具服裝,都被搜刮走了。醫生、教坊樂師、各種工匠也都在劫掠之列。又瘋狂掠奪婦女,被驅擄的百姓男女不下十萬之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