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黑衣人是在對魚兒說話還是在自言自語,語氣中充滿悲愴。
黑衣人抬頭望著湛藍的天空,“黃土都埋到脖子的人了,哎,真是越老越膽小啰。”
黑衣人緩緩的把小魚兒放入水中,鯽魚如獲大赦,眨眼飛快游向遠方。
黑衣人踏步而行,“我非魚焉知魚之樂,你非人,焉知人之愁。”身形快若飛鳥,迅速沒入山林之中。
山林中傳來小妮子朗朗的讀書聲,“呂尚蓋嘗窮困,年老矣,以漁釣奸周西伯。西伯將出獵,卜之,曰所獲非龍非虎,所霸王之輔。子真是邪吾太公望子久矣。”
“都快入土了,還聽齊太公世家”,不遠處傳來一陣雄渾的聲音。
讀書聲嘎然而止,小妮子抬頭驚覺的朝來人看去,老黃已經站在了離自己不到十米的地方,本來從小打獵感官就比常人強了很多,自從跟著道一練習武術之后,感官更是敏銳了不少,老黃竟然能毫無聲息的來到如此近的距離,讓小妮子覺得有些匪夷所思。
“黃爺爺,前兩個月你不是出遠門探親去了嗎你什么時候回來的,怎么突然就冒出來了”。
太師椅上的老人須發盡白,身形枯槁,臉上充滿惺忪倦意,整個臉頰都深陷了進去,手掌上突兀的指骨被一層泛黃且猶如老樹樹皮般的皺紋包裹著。
老黃大步踏出,瞬間就來到陸荀身邊,抓起手腕,眼眶微微翻紅。
“我才離開兩個月,怎么就惡化到了如此程度”。
陸荀緩緩轉頭對劉妮說道“小妮子,你先回去吧,老黃要給我把把脈”。
劉妮哦了一聲,給陸荀蓋好毛毯,轉身離去。
陸荀拉著老黃的手按了按示意坐下。
“都這么大把年紀了,你這輩子流了不少的血,但我還從來沒見過你流淚,千萬別老來還晚節不保,丟人現眼。”說著不住的咳嗽起來。
“別說話了,休息一下吧。”老黃臉上泛起深深的擔憂。
陸荀擺了擺手“再不說以后就沒法說啰。”喘了口氣繼續說道“怎么樣”
老黃一屁股坐在樹墩上,“當初的那幾個家族,除了林家沒落了之外,其他幾個都還在,并且其中一個家族已經發展到比當初大了不知多少倍”。
“有幾成希望”
“你是指”
“有幾成希望能讓他們不會注意到山民”
老黃搖了搖頭,“我去了趟東海,山民已經開始接觸到一些社會上層人士,什么時候能碰上不好說,但我相信早晚會遇到”。
陸荀有些擔憂又有些高興,“不愧是晨龍的兒子,不愧是我的孫子,短短半年時間就能有如此成就”。
老黃點了點頭,“山民大智若愚,品行剛正,又有著常人不具備的堅韌毅力,還完全繼承了晨龍當年的血性,也許他自己還不知道,以他的素質,想不出頭都難”。
“那山民又有幾成希望戰勝那幾個仇家”
老黃低頭陷入沉思,“當年我們與那幾個家族有協議,讓山民永不出山,他們才沒有斬草除根。山民雖然說足夠的優秀,但當年晨龍如日中天,我和道一更是正值盛年尚且敗得一敗涂地,更何況如今山民毫無根基,我和道一也老了二十歲,而對方經過二十年的壯大,勢力早已今非昔比,難,比當年更難”。
陸荀有氣無力的哦了一聲,疲倦的閉上眼睛,這二十年,從沒想過要替兒子報仇,從小讓陸山民練字,就是為了讓他磨礪心性,只讓他讀四書五經的儒家經典,也是為了洗滌他的爭斗之心,甚至不惜以欺騙他有病的方式不讓他繼續上學,就是為了能讓這個孫子能安心的在山中平平淡淡的過一輩子。可是人算不如天算啊,終究是擋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