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便顯出了徐大人的老練,這些貨物必須要腳力擔出海邊,背到官道的車上,才能運回城去,因為貨值高昂,也怕強人收到消息,埋伏搶劫,因此眾人都要彼此等待,結伴前行,這二百多的兵士也正好護衛商隊,最便宜不過。眾人興致也都頗為高昂兵士莊丁們有賞錢,而商隊也做成了生意,如此有說有笑,先一道將貨物送進城內,宣告安然守住了城池,徐家二公子便在潘知縣款待之下,于縣衙內歇宿了,預備第二日一早再起身返回農莊。
由于昨日氣氛并不好,徐二公子不敢說張家小子的事,也要和潘知縣解釋幾句,這一夜事務很繁多,眾人睡下時已是三更,但不到五更時分,便又有人來將二公子叫醒,通紅著眼稟報道,“二少爺,昨夜,昨夜俺們返回莊子里以后,只見里頭已是空無一人,老爺、太太、老太太并余下婦孺全都不見了連來莊子里造訪的李老爺父子都沒了蹤影,莊子里的族人們,都嚇得跑到山里去,后半夜才慢慢下山來,說是、說是買活軍的人下午時分闖了進來,如狼似虎,將莊子里的人丁全都擄走,洗劫一空咱們莊子的莊丁族人都出去了,只留下老爺太太們一干老弱,竟是無一人能夠抵抗,都被買活軍活生生抓去了”
“他們還說這就是咱們老爺安排聯絡人手防備買活軍的下場,叫二少爺拿錢去贖人,”說到這里,傳信人終是忍不住哭了出來,“說是要叫天下人知道,和買活軍作對,就是這個結果”
一旁的潘知縣,也早已是面無人色,熱淚長流,聽得嗚咽了起來,“欺人太甚欺人太甚兇威如此,買活軍直是欺人太甚我這就上折天子二公子放心,必定要在甬城港把船隊截住,將徐老解救出來”
徐二公子雙眼發直,半晌說不出話來,往后仰面跌去,眾人頓時一擁而上,掐人中的掐人中,掐虎口的掐虎口,潘知縣更是取出紫金護心丹來,喂徐二公子吃了下去,又休息了一刻,好歹方才緩了過來,按著胸口流淚搖頭道,“不必了我們臨走以前,還看到一艘福船遠遠的折向南方,離隊而去,想來想來那船上搭載的便是家父可笑我們只顧著裝貨,中了他們調虎離山的計策,幾艘小船走了又回,竟是壓根就沒留心,還想里外包抄他們,卻原來,是抄了我們的后路”
一番話說得潘知縣慚愧無比,正要請罪時,徐二公子又一把抓著他的手,掙扎著道,“云容兄、云容兄,當時在場的,必定有人和買活軍私通,否則何能得知是我徐家出面組織人手云容兄也要小心買活軍報復”
說完這幾句話,似乎藥效上涌,便垂目昏睡了過去,潘云容被他說得又氣又急又愧又怕,無計可施之下,竟不由放聲大哭,翌日便上折子請罪,引咎辭官。而華亭縣士紳均是人人自危,一時間縣內風聲鶴唳,都不敢對徐家伸出援手。
徐二公子四處奔走,變賣了家產,湊足了一筆銀兩要去贖人以前,這才有人暗暗請他吃了一頓斷頭飯,又送到了金山私港前,目送他踏上一艘小船,帆影逐漸消失在天際,這才相予嘆息,自道人生無常,誰知道徐家在華亭之敗,竟是由這一件小事而起,又嘆買活軍兇威至此,而朝廷不能有絲毫遏制,恐怕天下將有大變,而草民倒懸之日,似乎已不可避免,近在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