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不是漁民們也是愿意珍惜物力的,都愿和我們換。這樣走了幾遭,彼此就結交了朋友,我們每過一段時間,便去海邊,他們漁船一靠岸,便買回這樣初腌過的魚,這種魚價格是便宜的,因為一切細活都還沒有做那。”
“漁汛難得,漁村里原本的人口,要剖魚、翻曬,時間是很緊張的,若是處理得不好,讓它爛了,那便是糟蹋了東西,因此他們倒情愿便宜些賣給我們,這樣他們回身還能再打幾船回來,如此我們都是有利。我們一家五口那段時間可是累得夠嗆,連我那二哥兒,小小一個人,也在地上拿根比他高的竹竿,不斷翻魚,渾身都是魚腥味”
說到這里,徐金花面上也不由顯出些回憶的光彩來,神采飛揚地笑道,“不過這辛苦也都值得,那漁家一網幾百斤,里頭上等的、中等的、下等的魚各自挑出來,上等的黃魚鲞、帶魚干,那是要送到交易大廳去的,這東西難得,京城人很愛吃這個,一手十斤起,能賣很高的價。”
“中等的什么鯧魚、鳊魚、馬鮫魚,本省人沒有不愛吃的,便是臨城縣里頭的山區,也很愛吃這種濕漉漉的咸魚海鮮,因為報紙上說過缺碘的危害,是以海帶干、海魚,我們活死人是很愛在這上頭花錢的。”
“下等的小魚小蝦,或是做成魚露,或是做成蝦醬,往南往北,凡是沿海,不論是甬城、武林,還是泉州、羊城,就沒有不愛吃這個的,一船魚給我們,能翻出四五倍的利來。這般苦干了三個月,漁汛過去,手里的本錢也有了,這青鹽生意也沒得做了現在來云縣的船,都收到了消息,知道帶鹽不劃算,因此也就收不到青鹽了。”
其實就是和漁夫換鹽,也不是一般人能做的買賣,之后的翻曬加工,那就更有門檻了,徐金花吃的是技術飯,自然不怕別人來搶生意張家鋪子就更不會搶這樣的小生意了,因此,她談起來也很大方,之后的故事則在想象之中,母子二人分了手里的本錢之后,又合股開了這間鋪子,一方面從漁民手里收海貨,第二也和有些本地的商家一樣,適當的進貨出貨賺差價便是鄭地虎叫小甘在本地交易所試水的買賣一般道理。
徐金花母子的本錢,自然無法和大豪商相比,她們也不敢做得雜,只做明確有利可圖的海貨買賣,一個月運氣好也頗有賺頭,而霍大郎因為常常去交易所辦事,無形間人頭熟絡,對本地做生意的規矩也很明白,便又給他兼職了個差事,便是為一些初來乍到的小商戶介紹本地的規矩,撮合些交易,賺些跑腿的錢。
別看這跑腿說著不好聽,其實收入也很豐厚,由是他便看出好處,專門鉆研報紙上的公告文章,又去衙門里咨詢鉆營,把做生意的方方面面都打聽得周到,譬如這商標申請,買活軍固然也頒布了規矩,但那是一本冊子,誰有閑心一字一句去看明白霍大郎卻是從規矩,到衙門里的手續,都跑得很熟,很多大商家帶了上乘貨物來出售,也想要申請個商標來湊熱鬧,便請他帶人去辦事,且不說結識的人脈,便是打賞也少不了的。不過這樣的生意并非隨時都有,平日無事,他還是照舊為鋪子跑腿幫忙。
要說這一年來,賺了到底多少錢,這個自然是不好問也不好說的,但只看金花大姐臉上的笑容,還有她身上那筆挺筆正的穿著簇新的棉襖,是買活軍這里最時新上等的挺括料子,外頭的罩衫也是讓外來戶非常羨慕的橙色仙衣,經過裁剪,非常合體。短發上別的是銀發箍按徐金花介紹,本地的金鋪也是絞盡腦汁,把簪環都賣給外頭,現在一門心思地做這種發箍,光顧的人還不少呢。
這發箍把碎發都壓住了,更顯得金花大姐一張臉素凈清秀,皮膚雖然微黑,但膚質并不粗糙,再加上她談笑風生,風度利落,一看便知道日子過得順心。又聽她自言,到臨城縣還不足一年,便賺了一間門面,又買了地來,蓋了相連的三座水泥院子,便可見其中的賺頭了。郝太太也不由咋舌,徐金花便對她道,“大姐,要說我的本事,若在從前,也不過就是勉強支持一間海貨鋪子,要說別的,倒也沒有,為何來云縣一年,便脫胎換骨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