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照二弟所說,買活軍手里的仙器是可以錄像的,那天他便是被仙器拍了下來,而且他們拿來播放仙畫的仙器也可以錄像,一開始,人們都以為是這仙器吸走了他的魂魄,讓他對謝六姐深信不疑,甚至有些過激的兄弟提議要把二弟和買活軍的使者全都綁著石頭沉海,斷絕妖術
但很快買活軍就叫他們見識到了什么是真正的仙器仙法,他們掏出了傳說中的傳音法螺,很快,謝六姐的聲音便出現在了法螺里,旁邊還有嚇得要命的小甘,那聲音真真切切,連阿松都能聽得出來。小甘顫抖著聲音,說了自己還在云縣,今日剛和揚帆駛向雞籠島的某人打了照面。隨后謝六姐便告訴相公,如果今晚她沒有收到使者的信號,雞籠島上所有人就可以開始為自己挖墳了。
沒有人敢冒這個風險,相公當即抽了那胡言亂語之人幾個耳光,讓他下去自領鞭子。當晚阿松嚇得在夢里尖叫醒來,丈夫也沒有睡著,他正在獨自重看仙畫,眼睛血紅
這一天之后,島上便沒有人公開地談這件事了,丈夫時常和首領們密議,會一開就是許久,而買活軍的使者們也不催問,除了做生意之外,他們還在島上開班掃盲,教授他們的拼音、算學和簡化字,丈夫對此保持了相當的容忍。而去上課的人遠比阿松想得要多人們既然已經開始信仰謝六姐,那么當然便狂熱地想要和她的仙吏們多接觸一些,仿佛學會了她們的文字,都能因此長命百歲。而便是不相信這些的水手,他們也覺得能有人免費教認字是很好的。
又過了十幾天,小甘提到的商人抵埗了,證實了自己離港時的確見到了小甘,而且還帶了一份報紙他當然也看過那艘大船,更是親眼看到二弟地虎一行人上船去的,如此,雞籠島眾人幾乎可以肯定,鄭地虎并沒有說謊,買活軍的確是天兵天將,不論怎么說,雞籠島是全不能和他們抗衡的。
丈夫的心情仿佛也因此變得沉郁了起來,阿松可以想到他的為難哪怕是朝廷招安,其實十八芝也仍將是相對獨立的團體,所謂的招安,只是朝廷不再和他們為敵而已,其余事情上,十八芝仍可聽調不聽宣,保持對雞籠島的完全統治。但按二弟所說,謝六姐要求的,卻是完全收編十八芝,“所有人都得上課,大哥,你真信我,這課實在開啟智慧,你上了是只有好處的”
便有再多好處,那又如何,唉,丈夫是舉世的豪杰,又怎愿意屈居人下,重新做回虔誠的臣民呢
阿松是完全能夠理解丈夫的,她不但知道丈夫的志向,卻也明白丈夫的理智,她深信丈夫不會去打毫無勝算的戰爭,在她看來,丈夫最終的決定應當是無疑的,他只是需要多些時間猶豫、沉淀,或者從買活軍那里,收到更多一些的示好,得到一些體面
“不能再想想嗎”她幾乎是祈求地說,“阿松不想離開相公,大木也不想離開爸爸。”
“時間不多了。”丈夫沉沉地嘆了口氣,“今天云縣處來了一艘船,小甘隨信送了一種新調料來,我嘗了一下,口唇劇痛,久久不能復蘇這恐怕是買活軍對我的警告。”
他似乎也恐懼著將來的前景,深吸一口氣,卻掩飾不住話音里輕微的顫抖,“謝六姐真是酷烈之主,不可共謀,如此大事,不過才等候一個多月,他們竟已經沒有耐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