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食堂的飯是豐富的,天氣越冷,葷菜的種類就越多,他們來時剛八月,中午還是熱的,葷菜便以雞蛋、咸肉為主,明顯是害怕原料不能保鮮,現在天氣徹底冷下來了,餐桌上就出現了雞肉、豬肉,甚至還有海鮮了,燒淡菜天天都有,花蛤拿來做湯,這都是很廉宜的海鮮,味道也頗不錯,上次居然還有鋪了花蛤肉的蒸蛋,這可是精細菜,來得晚了可都打不著。聽說再冷一點,甚至會有炸雞翅、炸雞架也不一定。
葉昭齊雖然愛吃海鮮,但卻嫌海鮮中殼子占得太多,不夠劃算,因此還是打了一份紅燒雞回來,又拿了蒸葵菜、炒小青菜,并一碗白飯,一碟榨菜,回到鐘靈慧身邊坐下,再看餐廳里,還是沒有親人的身影,便知道他們大概是去窗口打飯回家,和弟妹們一起吃了。她心里不覺有一絲歉疚一是因為因為她的胃口也不算太大,在這里吃飯,吃的米糧總是不如帶走的多,沒有把餐票的價值最大化,在算學上是不劃算的;二自然是因為自己不夠顧家,沒有像父母、祖母乃至幾個兄弟一般,行動都想著家中的弟妹。
但在昭齊來說,她又的確不想中午回家一趟,如此來回走路,即便是加快速度,在路上也要花費大約半小時,昭齊比較喜歡在食堂吃一頓,隨后返回工位自習,她覺得白日天光實在是不可辜負的,為了些許糧食,多花半小時,其實也是一種浪費如若她每一次都能考第一的話,每個月便等于除了本來的一兩銀子之外,還能有二兩銀子的收入,昭齊愿意把二兩銀子給弟妹們零花一些,以此來補償自己每日都在學校,中午也不返家吃飯帶來的虧欠。
畢竟,每天中午,在學校里難得無人而僻靜的時候,不論是小憩,還是抓緊時間預習下午的課程,都是再好也不過的了。葉昭齊很注意保護自己的眼力,不愿在燭光下看書,生怕看出近視眼來,要配眼鏡,一個更貴,還一個便不雅相了,因此她雖然總有點過意不去,但也只能盡力地吃著午飯,至少要把葷菜吃完,至少讓它的價值最大化,不至于形成更進一步的浪費。
“天氣是越來越冷了。”她有一搭沒一搭地和鐘靈慧閑聊著,她們不但是同事,而且也是同學,雖然出身不同,但來到這里的初衷是相似的都是來放腳的。鐘靈慧的父親是個開明的生員,之江老家也有幾頃地,又做生絲生意,家境是頗富裕的,他們家幾代都是單傳,曾祖父是進士,到祖父這里,只考了個舉人,鐘靈慧的父親便只能考生員了。
鐘生員納了幾房妻妾,也只勉強生了一兒一女算是站住的,他覺得兒子比自己還笨,倒是女兒頗為伶俐,本想著是為她謀一門高親,以后能略照拂娘家,至少生意別被族里侵吞了去,誰知道這幾年買活軍聲勢旺起來了,又興發出了許多新規矩,鐘生員一看,倒是正中下懷,便把鐘靈慧送到這里來,自己也在這里陪著做生意。
鐘靈慧在這里,第一個放腳,第二個要叫她好好讀書,如此做兩手準備,若是將來買活軍取了之江呢,那就把地都低價賣了,叫女兒去考吏目,而若是買活軍始終只在福建經營,女兒又發展得好,那就專在這里做生絲生意,叫她把生意繼承過去,再招個婿來甚至于不招婿,只找個伶俐的男子生個孩兒,也傳承鐘家的香火,這也是極好的。兒子就叫他繼承了之江那里的地,怎么也能衣食無憂過一輩子,且地又不比生意,是不容易敗的,如此兩全其美,豈不是好
如鐘靈慧這樣,因為種種緣故,被家人寄予厚望的放腳女兒是很多的,這些女兒不像是買活軍這里的女娘,家里人多數是持一種隨意的態度,能念出什么來,家里自然也支持,若念不出什么來也不妨事。葉昭齊、鐘靈慧等,她們因為各種原因,都在家里感受到了必須念出點成績的愿望,因此不但在工作中,在課堂里也一向是刻苦用功、爭強好勝。
正所謂物以類聚、人以群分,這些女娘之間倒不是沒有競爭,但因為她們在學校里又屬于相對的少數,彼此也頗為抱團。之前葉昭齊聚餐,便是和這幫姐妹一起,這些姐妹既然被家人寄予厚望,也就得到了一些普通女兒家沒有的自由,是以晚上可不可以出門吃飯,也是她們衡量彼此的一個小招數若是連這點自由都沒有,那彼此就不是一類人。如鐘靈慧這樣,將來不是要做吏目,就是要做生意,要自己當門去招婿的,你讓她天黑了就不出門她將來天黑了不但要出門,而且說不準還要去談生意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