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然了,謝六姐的答疑,這些人也是看不懂的,和所有的頭版文章一樣,這些文章又晦澀又無聊,根本連細看的欲望都沒有,只看了對于二十四謬誤的介紹,便恨不得要打起盹來,那些僥幸沒有睡著的,也迫不及待地就去看笑話、小說欄目了。
只有少數讀者能夠看懂前半篇對謬誤的介紹,但對于后半篇傳遞出的信息也就完全不知所以了,即便是看到了酬金與加分的片段,那剎那間的垂涎與雄心也是一閃即逝他們哪寫得出什么文章喲心動一下就得了,還調查研究呢
但在交易大廳中,情況便是兩樣了,豪商們多數都對張天如的觀點心懷戚戚,因他們不但是嫖伎最活躍的群體,也是去陌生場所社交需求最多的群體,見多識廣的他們,身家豐富,一向是扎火囤算計的對象,自然對于買活軍這里的協議書法令感到不安,這都不是對于生理需求的不滿了識時務者為俊杰,既然六姐不喜風月之事,那就帶個小妾或孌童在身邊,不就行了嗎
最主要,還是出于對交際的顧慮,商機多從交際中來,凡是做生意的人必定喜愛交際,行商也少不了爾虞我詐、勾心斗角的事情,現在等于是所有商海的對家,都多了一個算計自己的手段,即便是謹言慎行,也難免戰戰兢兢。文章中所描述的情景,對一般人來說不可能發生,但在他們這里,幾千上萬銀子的生意,難道不值得安排這么一個局嗎
“天一君子是說出了我們的心聲啊”
“這確然是如此,真按這協議書的法規來,朋友不要交了,生意也無法做了”
“這風氣是不該如此的”
眾人紛紛地這樣說著,甚而有人想要結交結交這位有識之士了交一交這樣的朋友,送一些不大不小的禮物,又或者在金錢上周濟一番,是這些豪商很樂意的事情。對他們來說,所費不過九牛一毛,但自己的煩惱有了人訴說,而且或許還可以見諸報端,這是多少錢都求不來的好處呢。
至于答疑一文,豪商們也是不感興趣的,因為他們的事業完全在經濟上,并不用和人斗嘴,反倒是沒有調查研究就沒有發言權,這后半段的名言警句,引來了眾人的注意,并且有不少人當即便將此作為自己的座右銘了,做生意又何嘗不是如此呢什么貨暢銷,什么貨要砸手里,不親自跑幾趟船是很難弄清楚的。
而在學校、茶館中,那些或者做了教師,或者做了書記,甚至自己做點小生意的前書生,算是除了官員之外,最關注答疑的群體了,他們毫無例外都對謝六姐的表態感到一定的失望,這種失望多數是以巧言令色堵塞言路作為掩蓋,但歸根結底,是一種對于已喪失的特權的悼念。
書生在外頭一向是很能鬧事也很敢鬧事的,往往能讓學政,甚至是布政司都大失顏面,而且由于法不責眾、愛護后進,通常來說,這樣裹挾鬧事并不會受到太大的懲戒。謝六姐竟要求沒有調查研究,就沒有發言權,這讓他們相當的喪氣難道竟要到鄉間田頭去,把腿都走細了,才能寫出一篇不知會不會被刊登的文章嗎那這也太辛苦了,怕是只有傻子才去做文章
歸根到底,還不是希望百姓們少說話,少反對,才又是這樣,又是那樣的,所謂運用邏輯謬誤的文章都會被刷,那不是現成的借口嗎有沒有謬誤,完全是編輯一念之間的事情,難不成百姓還能和編輯去犟嘴所謂的報酬、政審分,只怕都是惺惺作態,壓根都不會兌現
“天一君子言辭如此犀利,這些陷阱,自然能一一勘破,但只怕他的回文很難刊登呢”
“若是能知道他的名諱那便好了,刊登不了報紙,難道還寫不了揭帖不成”當下便立刻有贊成天一君子的書生熱血地道他雖然也是不太會被仙人跳的,但或許是出于本能,很喜歡給衙門找麻煩,只要是權威,在他看來便天然是顢頇邪惡,尤其買活軍這里的學校要考算學,而他的算學又很差,這股子憤怒便更是積蓄得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