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這個手術,此時在這里還是做不了的,第一,鋼釘至少要用不銹鋼,又或者是一種從未聽說過的,叫做鈦的金屬來做,但這東西現在還不能自產,即便有原料,也沒有能打造鋼釘的模具;第二,這個手術必須麻醉,這又是一個新詞了,總之現在買活軍還沒有非常成熟的麻醉技術,只能在緊急情況下給保守治療幾乎必死的患者做手術,譬如腸癰,又或者是受了一些必須截肢的傷,做手術時必須予以麻醉等等。
既然如此,郝君書心中是很失望的,以買活軍如今的發展,五年內這個手術也未必能做,若是要十年、二十年后,豈不是等于自己這段時日都只能拄拐杖行走了且她已近五十,不再年輕,二十年后便六十多歲了,那時便是再做了,也想必是體力衰減,無法再自如奔走了。
正是沮喪之時,忽又得知,其實也不是全然沒有辦法,倘若愿意冒麻醉的風險,那么還有一種較為粗暴的解決方案,那便是將三根被折斷到腿心的趾頭切除。因為這些地方,骨頭早斷了,只有一些皮肉聯結,切除后以烙鐵止血,再在潔凈病房中修養個二三十天,便可痊愈。而且痊愈之后,即便還說不上跑跳,但走路卻是可以不必痛了,而且也不會受到太多的影響,因人走路,主要靠的是大腳趾抓地的力量,只要大腳趾還在,走路便不會受到影響。
只是折骨纏多數都是孩童時便開始纏足,而且自小缺少運動,腳掌發育并不完全,注定比一般人的腳要小而無力,如此即便治愈了之后,走路也要穿特制的鞋子,給腳心支撐,這樣方才能和常人一般穩當的走路,以后也不會疼痛。
因為折骨纏者,疼痛的原因主要是行走時,后幾根腳趾被壓著疼,且小腳趾往往刺入足心出血,至于她們大拇指這一塊,功用是沒有受到影響的,因此折骨纏的女娘可以自行斟酌,如果是每走一步,便鉆心疼痛的那種程度,多等一日便是多受一日的罪,且本來也沒有太多跑跳的需求,只是希望能如常行走的,那么在明確了解麻醉風險的情況下,也可以籌資來做這個手術。
只是這手術收費特昂,需要三十兩銀子,而且由于這是買活軍不鼓勵的事情,必須自行籌措寫到這里,作者又岔開筆墨,介紹了一下買活軍的醫院,原來醫院看病不以盈利為目的,藥費有時還收不回本錢,都是衙門往里貼錢的,因這個手術,因為風險很大,生死自擔,買活軍不鼓勵民眾去做,所以便沒有補貼,因此光做個手術就要三十兩銀子的巨款
這個消息,顯然立刻難住了郝君書,她雖有做手術的心,但倉促間卻湊不出錢來,家里兒孫也不是十分支持,倒不在于錢上,而在于害怕麻醉出事,好端端的人就這樣沒了。郝君書自己心里卻立刻便堅定起來,她是一定要做手術,按她對采風使所說,纏足之后,日夜猶如油煎,尤其嫁入良家之后,屋舍再無下仆,一應日常均需親自籌措,雙腳踏地剎那,劇痛之下,心中常存死志,無奈終究尚有一絲偷生之念,而有時竟不得不跪地膝行,畢生狼狽羞辱乃至不愿見人之苦,難以盡訴。
竟是被這樣日以繼夜的痛苦,折騰得想要自盡翩翩看到這里,面色也不禁微變她此時尚且還能當個抱小姐,平日出門,多由健仆背負,哪怕從花舫上酒樓這幾步路,也是要人背的,鴇母也樂意縱著這些小腳伎,越是這般嬌貴作態,客人便越覺得顛倒迷人。而且如今作興飲足杯,那鞋子里都是灑了香粉的,平日里自然什么事也不要她們做,免得身體出汗不雅,玷污了鞋內的香氣不說,鞋底染塵,客人脫鞋時就不雅相了。
但將來若去了瓦子里呢又或是做了外室,最終淪為窮室呢豈不是終有一日也要自己下地做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