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我可唱不了,只有你這樣的小姐,才分不清戲子和伎子。”唐翩翩便立刻搖了搖手,“只有戲子倒嗓了,淪落到伎家,沒有伎子去唱戲的,那要的是童子功,得吊嗓子那,我們平日唱的那是小調兒,不同。你也看過戲的,怎么說得出這樣的話。”
“不是,現在有一種時新的劇,叫做道白劇,是不必吊嗓子唱的,等你做完手術,我帶你看去,我覺得你們這些姐姐們,倒是都可以去演道白劇呢只是要吃得壯實些,因為時下演出的唯一白劇,女角是個農戶。”不過王瓊華覺得,另外幾個角色也并非都只有男丁能演,實際來說,能演一點戲的男丁也沒那么多的,買活軍這里,能唱幾句的伎子肯定要比男戲子多,都是很好的演員來源她尚且不知道還有小倌的存在,也不知道契弟風俗。
會場里聽到她們說話的女娘,許多都轉頭露出了注意的神色,王瓊華一看便知道,她們是沒有仔細看報紙的習慣,所以才連道白劇是什么都不知道何賽花巧耕田的廣告,是發在第三版上的,若是看報不仔細的話,很容易便會錯過。
到底是一道之地的消息都要匯聚過來,所以周報的版面也就非常寶貴了,如果王瓊華能做事,她覺得,辦一份云縣本地的報紙也不錯的,但她既沒有錢,實在也不知道報紙該怎么辦,這種想法也不過只能是想想罷了。
正要和女娘們形容道白劇,約著帶她們去看這個道白劇在云縣就有上演,場次還不少,想看總是能很方便地看到的,而且王瓊華覺得,既然買活軍想讓百姓們都有戲看,那么戲目肯定會源源不斷地推出,總有適合這些女娘的角色,甚至于她們還可以湊錢請人寫一本么,不過,她年紀小,而且也不是伎子出身,在收容所里一向很低調,又感到自己仿佛還沒有身份去做這個倡議。
這個主意還沒出口,會堂里已經走進了幾個干事,其中有男有女,走在最前頭的是個精神十足、穿著體面的老婦人,看著大約是四五十歲,頭發已經有些斑白了腳也很小,女娘們見到女子,第一個反應總是去看她們的腳。不過,她走得很穩當。
有兩三個女娘跟在她身后,有大腳,也有放腳,還有個很年幼的女娘,王瓊華認得她,葉老師年紀和她差不多大,但已經是掃盲班的老師了,常常來收容所上課。
男子們也是各有特征,有些是很典型的活死人裝束,青頭、立領衣裳,膚色也是曬過的微黑,雖然是南人的身量,但卻也是身板壯實,透著那么的精干這樣的漢子,手里卻偏偏都帶著炭筆,隨時低頭記著什么。王瓊華禁不住覺得他或許就是買活周報那大名鼎鼎的采風使。
還有束著頭發,梳著發髻的少年郎,他的發型讓王瓊華不禁感到一絲親切和懷念,這少年郎沒有理發,或者是戴了義髻,但他穿著易于活動的圓領衫、棉麻長褲,買活軍這里特有的一種圓領對襟肥袖薄夾衣,被他挽在手里,顯出一種楚楚的少年風姿來,讓王瓊華猜測他原本的家境一定不差這少年郎也顯得很白凈,容長臉、杏眼,再大一些,說不得便是個風月場上的花殺客。
除此以外,還有一個中年男子,站在葉老師身側,時不時和她說幾句話,大約是葉老師的長輩,又有個老年光頭漢,穿著不太合體的立領衫,站在眾人身后,不斷左顧右盼,似乎對兼做會堂的食堂本身也覺得新奇,王瓊華一看就知道香嗚擰,這個詞原本是姑蘇人說城外的百姓的,不過她以為用在買活軍這里的新活死人身上也差不多,王瓊華也做過一個多月的香嗚擰,剛剛擺脫了這個身份不久呢。
“大家安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