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涼茶嘍喂,今日剛熬的雞骨草涼茶愛吃辣的少爺姑娘們要來一杯窩,不然嘴角要上火。”
“白糖粽要不要井水里剛打出來,兩文一個要堿粽也有,豆沙粽也有。”
“蔡家菜包子來,豆腐包香菇包筍干包,辣包不辣包,包君滿意”
“現蒸腸粉老爺們嘗嘗雞蛋腸粉兩文一根實在不算貴好來黑客官們來一碟”
“讓一讓讓一讓,海鮮上貨,海鮮上貨要喝鮮魚湯的往北面我們林記飯鋪來”
這不是羊城港,而是壕鏡的街頭自從朝廷下發文書,明確承認了買活軍對二島的統治,壕鏡和新安島上便呈現出截然不同的景象來新安島上門庭冷落,廣府道的商船都不敢去新安島和弗朗機人貿易,害怕被征了關稅,只是這一道還不打緊,就怕回到羊城港后,還要再剃二遍頭,那就是無法承受打擊了。現在,新安島那里的船不多,倒是很多農戶通過羅湖進關,去新安島做苦工。
壕鏡這里這要熱鬧得多,因為羅湖是個很荒僻的地方,本地人不多,而壕鏡周圍有太多本來住在那里的人了。和香山縣的關墻一打開,許多敏朝的百姓立刻剃了光頭,挑上擔子蜂擁而入他們在壕鏡的住處,基本上都被買活軍拆除了,這些百姓們倒也不是太在乎,因為他們在壕鏡的居留本來就不算多么的合法,所住的一般也都是湊合搭建的窩棚,要說房契、文書,的確是拿不出來的。
現在沒了窩棚住,島上又到處都是工地,他們便在關墻另一側搭起新的窩棚來買活軍拆下來的爛木頭遍地都是,百姓們愿意擔走,買活軍也不阻攔,這就是現成的原材料。
窩棚搭好了,爐子是之前就推走的,現在照樣推回來,要買蜂窩煤還比以前方便,這些百姓們便每日都在工地外找個干凈無塵的所在,開始做飲食生意原本,是賺那些弗朗機人,以及在此處經商的華人老板的錢,也有些受寵的戰奴能來買個零嘴,現在,華人商戶還沒有回來,弗朗機人成了奴隸,但是,更多的優質客戶來了這里買活軍的兵丁們。
和一般的兵丁相比,買活軍的兵自然是截然不同的,他們雖然一個個五大三粗的,不論男女看上去都隨時能將人大卸八塊,但是,在公道做買賣時,又干凈、文雅,而且很講道理,賣東西給他們,他們是足價付錢的。而且,買活軍手頭普遍很闊綽,食量又大,實在是很理想的客人。
生意和原來相比,要好做得多,不僅僅是因為這個緣故,也因為原本的劣質客戶變得優質了說實話,小攤販們都蠻驚訝的,原本,他們對于黑奴,是抱有一種警惕心理的。這些黑大個長得丑惡,身上和所有洋番一樣帶了一股死蔥爛蒜的狐臭味,并不很討喜,買起東西來總想占點小便宜,眼錯不見,或許就丟了些東西他們連生面團都能扯走一塊去吃呢
但是,現在的黑奴們,已經完全不像從前了,他們甚至比原本的弗朗機軍官還要更優雅,這些洋番們,口口聲聲地管自己叫老爺,但其實行為舉止多數配不上這個詞兒,黑奴們嘛,言辭上的客氣勁兒就別提了,請、謝謝是不離口的,而且買東西時手腳也很規矩,衣著也要比原來體面得多了。于是攤販們也從昆侖奴逐漸改了稱呼,現在叫他們為黑客官,雙方要比以前友善得多了。
這份友善,有一個重要的原因,那便是黑人們非常、非常舍得花錢,他們似乎大多沒有儲蓄的概念,買活軍讓他們做活,每日二十文的報酬,管早飯和一頓正餐,一般來說,華夏百姓如果是會過日子的,就會吃早餐、晚飯,中午那頓隨便墊吧墊吧,但是黑客官們都是早飯、午飯,到了晚飯他們就出來吃小攤,而且食量很大,一頓飯吃完二十文錢不在話下,這讓小攤販們見到他們就和見了親人一樣眉開眼笑這都是來幫他們掃尾的好心人呢
就是這會兒,粽子攤邊上就站了好幾個黑客官,都是剛下工,身上的汗水在背心上析出了鹽花,看衣服就知道今天干活有多下力氣,他們卻還是若無其事,嘻嘻哈哈地說笑著,彼此練習著漢話拼音,“我要十個粽子,五個豆沙,五個白糖,謝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