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此,也是要進來礦山做活,直到贖清了罪孽,才能出去其實,多數是出不去的,也就是找個體面的借口,處置了他們這些人罷了,一個三十歲的犯人,若無劣跡,那就要做十五年的活,做到眼下壽數的一半才出去。
若是有一點劣跡,又還沒到被砍頭的地步,那就更了不得,那是一等犯人,是要按眼下的歲數來的實打實的算,三十歲的人,進來要做到六十歲才能出去,一輩子大半都折在山里頭,沒半點指望,嬌生慣養的富家小姐公子哥兒,哪里受得住就像是謝聽話這般,有一點韌勁,熬到了四五年的,身子也給搞壞了,再進洞干活,只怕不兩年也要病死。
若說要減刑,要提前出去,辦法也不是沒有,王常恒就是個很好的例子,這個人因為八字對父母有妨害,自小被寄養在道觀中長大,和形形色色來掛單的江湖賣藝人接觸得多了,也會耍弄些什么三昧真火、血印捉妖的把戲。
后來被捉進礦山之后,因所有囚犯都要強制上學掃盲,他考過掃盲班以后,在化學上次次滿分,還寫文章去投稿,講解江湖騙術背后的原理,分析其中的化學知識,便引起了上頭的注意,將他調動到彬山去服刑了到了彬山,大概是又立了什么功,現在刑期剛滿,就儼然已經混得很不錯了。
不知道從中又打通了什么關節,居然連女眷都贖了出去,倒也實在是個能人他也只能贖女眷了,女眷若無突出劣跡,一般都是三等犯人,抓捕的力度很小,逃過了就是逃過了,若是被抓進來,服刑的硬性條件也只是刑期的三分之一,現在都算是滿了年限。不過,從前也從沒有聽說過有人還能贖犯人的,都是自己立功,想來,這也是給專家的優待了。
在買活軍這里,數、理、化三樣本領,只要有一樣,減刑的希望都是很大的,因此犯人們之中,凡是原本出身好些的,上課都是聚精會神,唯恐錯過老師的一字一句,只是他們和外頭不同,每日里只上一個時辰的課,若不是真有很高的天份,指望靠理科減刑希望不大。
這大概就是命謝聽話除了認命,又能如何呢自他被捉進礦山,早已是心灰意冷,明白這輩子的好日子已經是到頭了他們這樣的刑余之人,便是出了礦山,又能做什么去體面些的工作,現在哪個不要看你的政審分,所有的親朋好友,不是死了,就是在礦山里熬著慢慢地死去。他出去以后,舉目無親,能做什么活著還有什么意思
當然,人都是想活的,所以他痛痛快快地改了名字,也時不時在心底勉勵自己,要好好表現,好好融入只是深心里,謝聽話也不是不明白,他和這些眼界未開的小賊也沒什么不同,他從小也慣于在別人的安排下過活,現在,他的天地算是在這座礦山里了,謝聽話不敢出去,有時也的確不想出去,他感到自己無法在買活軍的天地中,找到屬于自己的位置,不知道該如何帶著恥辱的印記,在新世界中茍且生存下去。
但今天他聽到的這個消息,一下就打破了謝聽話反復、混沌的情緒循環,讓他見到了新的希望,他立刻抬起頭來,有些急切地打斷了管教們的話,“政審分政審分也可以讓渡給親人用的嗎”
管教們的話聲中斷了,他們有些疑惑地打量著謝聽話,“怎么,你還有什么親眷活著啊”
“一等犯那自然是不行的,二等犯以下的話,目前新出的規定,確有困難的可以由親屬擔保假釋。”管教們對犯人,確實也都不算是太苛刻,至少能有來有回地說話。這里都是有例子比著的當時提拔了王常恒的管教,便得了褒獎和提升,再說,這些管教多是買活軍的兵丁帶出來的,多少也有些軍人習性,在買活軍這里,這是褒義詞,意思是這些管教大多數時候都還算講理。“不過你政審分也就普通啊,謝聽話,怎么你突然也成了個天才了再說,你這是想救誰呢”
謝聽話顧不上計較管教的奚落,他急切地說,“是我母親她是個小腳,又不能說話,也不認字,現在縫衣廠那里做事,我怕她眼睛也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