翻山還好,坐船對于韃靼孩子來說,實在是很為難了,他們幾乎沒有不暈船的,就算后來勉強適應了坐船的感覺,但也始終不喜歡船上的逼仄狹小,不顧漸冷的天氣,只要天色還放亮,就都愿意在甲板上呆著。
但,還好有一點,那就是韃靼的孩子們都很皮實,再加上買活軍打理得好,一路上生病的伙伴并不是太多,而且,因為路上比較太平,他們的漢話也學得很快商隊里隨便一個成員,不論是男是女,拼音和算數都是學得很好的,還知道許許多多有趣的知識。
這樣的學問,在部落里都能被當成學者了,他們走南闖北、見識廣博,很快就得到了孩子們的崇拜和喜愛而且體力又好,一路走來并不覺得疲倦,邊走邊和孩子們互相學習,孩子們教他們說韃靼話,他們教孩子們說漢話,這樣孩子們就算原來還不會,也很快就學會了拼音,有了拼音,又離開了草原,來到漢人這里,學說漢話那就快得多了。
這一路上,風餐露宿的苦,不必多說,韃靼的孩子們沒有不習慣的,哪怕是滿都拉圖的女兒,轉場時也一樣要顛簸在馬上數日,吃的也一樣是冷食,跟著商隊走,至少可以隨時喝到熱水,這一點是讓人很舒坦的。這會兒,這些臟臟臭臭,穿著皮襖的孩子們,便在甲板上活蹦亂跳地蹦跶著,叫著還不是很嫻熟的漢話,“碼頭到了,碼頭到了下船吃肉去了”
“小聲點,別靠近船邊,掉下去了我可不救你們”
塔賓泰兇巴巴地從船艙里鉆了出來,指揮他們排成一排,按順序刷牙、洗臉,隨后把牙刷收好面脂倒是不必涂了,習慣了北方的冬天,在這群韃靼娃娃看來,江南閩地的冬日,簡直就是草原初秋下雨的那段日子,濕潤得不涂羊油皮膚也一樣柔軟舒服。
“靠岸了,靠岸了阿爹,靠岸了”卓婭也用生澀的漢語向另一艘船上的父親喊話,她今年六歲多,和父親相處的時間其實很少,她還沒記事呢,巴圖爾現在在漢人這,該叫他虎福壽了就去廣寧,隨后被俘虜,等他再回到草原上時,都已經是三四年的時間過去啦。
不過,卓婭對父親可一點都不生疏,才見面第二天,便騎上虎福壽的脖子,在邊市里跑來跑去了,山丹夫說妹妹在母親的新丈夫那里,會被繼姐欺負,不過,現在她似乎已經把一切全都忘記了。
“是呀,聰慧,我們上岸了。”
因為虎福壽改名的關系,卓婭和山丹夫也因此都有了漢名,虎琮慧、虎吉祥。不過卓婭還不太能把聰慧這名字和自己聯系在一起,她過了一會才咧嘴笑了起來,滿是期盼地看著前方的碼頭,輕輕地念叨著,“卓婭不用吃魚了,卓婭想吃羊肉。”
這會兒,韃靼的孩子們都還對上岸滿是期待,認為這是好日子的開始,可幾個時辰以后,隨著澡堂里一陣陣震天響的哭嚎聲,一個個身上被搓得通紅,頭上剃得光光溜溜的孩子們,陸陸續續,穿著全新的棉布秋衣褲,怏怏地走到了澡堂的休息區他們中許多人,出生到現在只洗過一兩次澡呢,在澡堂子里,被商隊的叔叔阿姨們,拿著絲瓜絡和肥皂一起搓老垢的時候,都感覺自己的皮也跟著被搓下來了,很多有記憶以來第一次洗熱水澡的孩子,還以為自己要被吃掉了,正用熱水來燙他們的毛呢
更讓人傷心的是,并沒有羊肉可以吃,本地的羊很少,牛肉也沒有,他們對于炸雞腿這東西并沒有向往,因為韃靼人很少吃雞,孩子們也都不知道這是什么東西。不過,等他們穿上了新棉襖舊衣服要留在澡堂里滅蟲洗滌,被帶出澡堂子,在客棧里安頓下來,并且一人手里被發了一個炸雞腿之后,士氣得到了有效的提升,孩子們吃得滿嘴流油,他們臉上逐漸出現了笑容,對于被剃頭也沒有那么介懷了。一個個笑逐顏開地被帶出客棧,到大街上溜達了起來。
“阿爹,以后我們每天都要洗澡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