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么說,買活軍那里的兵爺還都是香餑餑了”
“可不是呢別說年紀還沒到,一滿二十五歲,那媒婆能把門檻都踏破,他們那現在可不興什么彩禮、嫁妝的了,都是雙方家親長的贈禮
這幫兵爺們,許多家里不太齊全,家里也沒個贈禮,就只能靠自己當兵這幾年攢下的錢,一成親,沒準又要出門上戰場可您猜怎么著多的是女方要贈禮數十兩,倒貼著嫁過來的現在沒點家底,都不敢找買活軍的兵爺說親呢”
“嘖嘖嘖”
衛太太拿起火鉗,撥弄著煤灰,小心地夾出煤核來,放進一邊的破笸籮里,“按這么說,咱們京城這些興興頭頭想要嫁女的人家,可不都是碰一鼻子灰了自以為當兵的說親不易,怎么也得和你家木頭似的,當個大漢將軍那才是有出息的。
一般衛所的破兵,那些守城門的,上遼東去的,誰也不愿多看一眼,買活軍的兵丁,怎么不是兵么,大差不差的,誰家愿把自個兒歪瓜裂棗的女兒嫁過去,都得爆竹放著,歡天喜地拿老丈人一家當自個兒親爹娘敬著
就這還擺架子呢,尋思著找人來遞話,就坐屋里擎等著了,見了人就神神叨叨的,您老瞧好了吧,過幾天咱們家準有喜事,到時候來家喝茶,怎么著,這幾天裝得沒事人似的,重新出出入入起來了,見人臉上還掛笑呢,人一走,臉立馬掛下來了,還往街角吐痰活像誰欠他似的”
木頭媳婦聽了,也不由一笑,手里兩根竹針不停,上下編織著,很快又往前織了一小段,衛太太站在臺階下,把煤爐子倒騰干凈,煤灰掃得了,又拿笤帚掃干凈身上的灰,自個兒洗洗手,也坐到廊下來,眼瞅著木頭媳婦手里的動作,“您慢點兒,我瞧瞧您的針法到底是年輕人,學什么都快這毛衣我到現在只會織平針,還慢,一冬天也能不能織出一身毛衣來不好說呢。”
她倆在這兒毫無芥蒂地談論買活軍說親的事情,便是因為木頭媳婦得了消息在先,聽張兄弟這一說,便知道自己想給衛姑娘說親,那是一廂情愿了。因此也不曾和衛家透露過自己的意思,因此衛太太純然是隔岸觀火木頭媳婦有消息,衛姑娘年歲也小,又知道買活軍的規矩,也沒動這個意思。
可巷子里長眼睛,有心思的,可不止一人,大家看著買活軍的兵丁,氣度昂然,用老觀念一套,還以為這都是風塵英雄,少人賞識,親事上恐怕艱難,這不是,多有托人露意思的,也有直接找了媒婆來說親的。滿以為沒有不能成的,但到末了,碰得那是一個鼻青臉腫、灰頭土臉,連著好幾日不好意思出門見人,倒是惹來街坊的笑話。
木頭媳婦這里,自覺欠了衛姑娘的情,要想個法子報償,這不是眼看入冬了她認字雖然不算太快,但手卻很巧,京城的毛線已經有得賣了,便買了毛線回來,在家洗曬了,卷成團來找衛太太一起織毛衣現成的毛衣比毛線可貴了不止一兩成,巷子里的主婦,過日子就是這么一文兩文往下摳的,她們學認字的熱情絕沒有學打毛衣高。
“我這兒這些毛線,給木頭打一身,再給我爹娘各打一身,您先給衛夫子,你們家大少爺織,若我還有閑空兒,我來幫你們家姑娘、小少爺織一身。”
自然沒有叫別人家女眷幫著自己家男丁做身上活計的道理,衛小弟今年才五六歲,倒不忌諱這個。衛太太聽了,先滿口謝過,又道,“我們家大姑娘這手藝隨我,實在是提不起來,還好這認字的功夫隨了她爹,否則,豈不是愁煞這親事滿沒法提
主意又正,手上又潮,哪家想要這樣的媳婦兒說句誅心的話,就是我娘家嫂子,原也不吐口兒,死活說什么姑血回流不好,都是報紙上說的,這我們能說什么呀孩子還小呢,都沒露意思,就這樣拿話堵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