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現在情況也有改變了,宋玉亭拿著報紙去找父親成親的弟妹們都分出去了,沒成親的肯定還是依附父親起居,不過名義上也分去了自己的財產而已。實際上,萬事仍然是二兄和父親做主,包括婚書也是如此,“得按這報紙上的婚書格式,一條一條的來改,只有更優容的,萬不能比這婚書更苛刻了去。”
如宋家這樣的身份,又在買地,報紙那都是一買十幾份的,有各家人看的,做剪報的,原樣收藏的,遠不像是京城處那樣難得。宋老爺這里也正看著第一版,剛聽這話,坐在老爺身邊伺候他抽水煙的小太太不樂意了,蹙眉道,“大哥兒,不是我拿大說你什么,憑什么兄弟幾人都簽的是老婚書,咱們小八兒嫡出的,反而不比兄弟們強了”
宋玉亭自己是庶出的,生母早死,歸在大太太膝下養大,大太太無子,只有一個女兒,她是個賢惠人兒,養大的幾個孩子都和她親,只是去得早,前些年去世之后,老太爺以為自己年紀上來了,也不必再續弦,如此到買活軍入城之后,重新梳理婚姻關系。
當時宋家的姬妾,有許多都自行求去,宋家也做得體面,贈了銀子,以養女身份做個親戚往來,但也有不少不愿出外,情愿留下來的,這小太太便是其中一個,考慮到老太爺也要有人照顧晚年,小太太也生育了好幾個孩子,于是老太爺索性把她扶正了,兩人也是寫了婚書的,那時候全按的是老式規矩,小太太自己說的,“我跟了老太爺這些年,求過什么,難道家里還待我差了么”
因她自己寫的就是那樣的婚書,前頭八哥兒的幾個哥哥,也寫的是老規矩婚書,到了自己生的小八這里,反而要把婚書的條件放寬了哪怕八哥兒也不會打罵妻子,擄掠妻財,但小太太心頭如何能順意呢怎么不覺得自己的兒子吃虧了至于她說的什么嫡子不嫡子的,酸氣言語罷了,倒不必計較。
“閉嘴”
宋玉亭不接小太太的話,宋老爺子倒是不耐煩地喝了她一聲,他這會兒也正戴著老花鏡,仔細地看報紙呢,看來是聽小太太讀過一遍,自個兒再細看的小太太倒也是聰明伶俐,本是瘦馬出身,讀書認字那都是自然的事情,這一條就勝過尋常姬妾許多,只是到底一輩子沒有出門工作過,無非是從瘦馬院子里到宋家院子里,見識也的確短淺了。
“小八的婚書稿子呢,拿來。”
被喝了這一聲,小太太也老實多了,面上不敢帶出絲毫不快,進里間取出底稿來其實這也不能說是底稿了,已經取得了女方同意,只等著良辰吉日去衙門登記存檔,領出結婚證來的。宋老爺又仔細看了幾遍,搖頭嘆道,“不成,不成,太苛刻了,全都重擬”
“老爺”
小太太受不住了,紅了眼嚷道,“李姑娘一家可都指著咱們家過日子那”
肯簽老式婚書的,無非幾種情況,或者是思想的確老舊,或者是條件的確高攀了,或者是有求于人,當然三者兼備的也不是沒有。如此強弱懸殊,若結親時婚書還簽得和謝六姐的版式一般寬宏,難怪小太太感到不平了。宋老爺瞪了小太太一眼,道,“說得好,難道六姐的王夫,不是闔家指著六姐過日子普天之下,還有誰不指著六姐過日子那”
“條件再懸殊,能有六姐和王夫之間懸殊嗎我就問你,咱們家這點條件,可能和六姐相比婚書若簽得比六姐的婚書還苛刻,這心里該是多自高自大,把自己看得多高是越過了六姐多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