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足的部分,大多時候是由豬油、羊油補充,也因此葷油在百姓的飲食中是比較昂貴高級的東西,大多數時候,有途徑都會賣掉,寧可自己食用素油,用葷油做的點心之所以名貴,也是因此。在買地沒有崛起之前,那都是給本地大戶吃用的奢侈品,就算如今,買地的養殖量大大提升,民間仍然沒有用這么大量的葷油來做火鍋的習慣,燉一只雞,借助雞油、鴨油的香味,就已經是殷實的表現了。
別說牛油,就連牛肉,在買地都是少見的,買地的牛政和敏地一樣,都非常嚴厲,而且貫徹得比敏地還好,敏地還經常有些小牛跌死,買地這里,問責制度完善,牛的來去都是可以查的,一年之內倘若意外死亡太多,要有人受罰。
而且,本地的達官貴人畢竟還少,吏目調動頻繁,個個壓力也大,并無閑心享樂,因此,一年中最多只有一些老死的牛,把牛皮、牛油、牛尾等物分離之后,剩下的牛肉,熬煮許久也是難咬,要說用來燙火鍋吃,那根本咬不動啊川蜀這里,不但有牛油紅鍋,還不止是秦將軍這樣的頂級人物享用,還能成為本地飲食新尚,蔚然成風,那就只能說明一件事,便是川內的牛確實是很多的。
“我們川內鹽多,富順縣是知名的井鹽地,凡是有井鹽的地方,驅牛的數量就自然要比別處更多得多,這些牛稍一老邁,便不堪勞作,要說耕田,也沒有這么多田可耕,便只能宰殺了事。”
秦貞素從容以主人姿態,徐徐介紹道,“富順縣雖然距離萬州還有一段路,鮮肉難以送來,但我們這里,別的不說,牛油、牛皮、牛尾這些東西,還是比三峽外多得多的。質量也是上乘,川蜀牛油,行銷兩湖,已非一日,這兩年三峽航船稀少,聽說兩湖的傘匠都在叫苦
沒有便宜的牛油,他們只好改以桐油制傘,卻偏偏本地的桐油產量也是有限,一時間僧多粥少,桐油價格也上升,傘匠只好少做傘又賣高價,倒是連累得兩湖幾處州縣,這幾年來,都是用斗笠、蓑衣擋雨,撐得起傘的人還越來越少,百姓編了若干打油詩,聽說還是買地運來一批桐油,這才平抑傘價呢”
這本是趣事,一般人聽說,也是會心一笑,感慨天下事果然是息息相關,因為三峽航運萎縮,牛油無處可去,富裕得可以用來做火鍋,誕生名吃的同時,首先受到影響的,居然是下游的制傘匠人,這樣的聯系,自然是十分有趣的。
不過,要說對生活有多大的影響,他們卻又覺得還好,畢竟傘不是什么便宜的東西,百姓們還是習慣以蓑笠避雨,若只是傘價提高,還不至于誤事。只有買地的吏目們,聽秦貞素這樣說,表情卻逐漸嚴肅起來,謝金娥不由得脫口而出,道,“供應鏈問題,分工越精確的經濟協作體系對交通的要求也越高”
這樣看來,三峽航道已成為川蜀對外經濟交往的阻礙,航道萎縮,影響的絕不只是牛油供應,甚至會對大江下游的經濟系統,都有個不大不小的沖擊,其對川內經濟的反饋,也會逐漸顯現出來雖然是天府之國,但也不是什么都自給自足的,總有些東西要從川外購買。
但現在川中的貨物運不出去,敘州幫的船只只夠運人用的,貨物無法交通,別的不說,川蜀的經濟貨幣就始終無法得到補充,別的影響更不必說了,久而久之,主官也會發覺,分明是天府之國,但經濟卻始終難振。而等到經濟體消化了這波沖擊,設法從內部通過降級補充完成之后,川蜀實際上就成為了完全獨立的經濟體,和中原的聯系進一步疏遠,有些東西,想要再建設起來就有點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