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咋不種撒我們家雖然沒有林地,但屋前屋后種兩棵,要能種好了,一年不也多得幾筐橘子吃,有多的,還能賣罐頭廠去再不然挑擔進城賣了,多少也是個脂粉錢。”
“啥脂粉錢”
兩個漢子一邊干活,一邊漫無邊際地瞎聊著,屋外這時候進來人了兩個額前勒了藍帕子的瘦小婦人,力氣倒是不小,兩人一起,把大桶里的紅薯粗粉提走了,進進出出地提著已經磨好的粉,倒入屋外空地里的大缸中,這大缸就在井邊不遠,有個漢子專門的在那里搖竿子汲水,接了水腸往大缸里灌,一缸滿了就換一缸,院子里擺滿了一口口滿當當的大缸,都是裝滿了淡褐色的紅薯粉水。
紅薯粉的皮渣會浮在水上,在一定時間的沉淀后,淀粉就落到了底下,院子里挖了一條寬闊的水溝,上頭多數都蓋了石板,只有一個下水口上,放了一個極大的笊籬,這些婦女們把新擔來的紅薯粗粉泡了水,就忙著把舊缸里的水也順著一片特意做成凹槽的敞口水管,傾倒在笊籬上,這樣,水下去了,皮渣留在笊籬上,笊籬時不時地被取走,在一個專門的皮渣桶里磕兩下子這是上好的肥料,幫工都輪流拿回自己家去做堆肥的,可不會白白地倒掉浪費,有些村里如果建了沼氣池,一般都全都送到沼氣池去,就算是粉面作坊給村里的一些貢獻了。
雖然有豬尿泡封在一起做的水腸,以及拿硝過的皮子間斷釘上木片來做支撐,讓它變得比較可以周折的水管做輔助,倒掉缸里存水的工作依然是相當繁重的,尤其是最后一點水需要人親自彎腰去舀,這之后,缸里的淀粉還要擠壓一下,把最后一點水給擠出來。很快,院子里陸陸續續就都是前來上工的村人了,這些處理過的紅薯粉塊,自然有人擔走了,爬上梯子,在水泥平房的頂部攤開曬了起來,同時,前些天曬好的粉塊還要收走放好,又送到作坊內部,重新加一點水,入鍋熬開了之后制作粉皮。這也是那口大鍋的由來,鍋里永遠保持著將沸的水,粉塊一入鍋,就是一勺水加下來,很快就熬成了濃濃的粉漿,把盤子挪開等候一會兒,就可以揭下來拿出去再晾了。
等到粉皮晾到半干,取下來或者是切塊,或者是切條,最后一次拿去曬干,就是可以拿來販賣的紅薯餌塊和紅薯粉干,雖然是不起眼的小東西,但卻也要經過三蒸三曬,頗為勞費體力,而且也耗柴耗煤,最后化為的紅薯粉干,一斤也不過是賣十文錢這不能說是多有賺頭,要知道五斤紅薯才能出一斤粉呢,還有柴錢和人力,這實在不能說是一門大生意。
但是,對于地處湘西的農家來說,這筆帳又不能這么算了雖然五斤紅薯出一斤粉干,但一斤粉干可以泡出三斤濕粉來,是足夠五六個人豐豐富富的吃一頓的主食了,而且吃了以后不燒心,不噎著,胃里是不難受的,還能存放許久,又比較頂飽,甚至比一人吃一斤紅薯要來得更頂飽呢也不像是吃紅薯干一樣費牙,所以,即便是不賣錢,只是自家留著吃,他們饒些柴火錢也是愿意把紅薯做成粉干的,無非是缺柴火缺勞力的地方,只到做成淀粉這一步罷了。
現在能賣到十文錢一斤,他們就更情愿了這紅薯是賤得很的東西,如果完全能跟著田師傅說的去施肥,花費了心思去照顧,一畝地隨便也是兩三千斤,就按一頓一人一斤來說,一家六口人也夠吃一年多的時間了,還有余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