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然了,這也就是說說而已,其實有了買活軍之后,很多吏目已經是感覺到自己辦公已經方便了很多了,且不說這新發明的四輪馬車、水泥路什么的,鋪平了海清河晏園到京城的通勤道路,就說這報紙吧,事實上對于各部的辦公都是非常便利的發明,在很大程度上,打通了從地方到中央那堵塞的言路。
這也是大家逐漸發現的道理報紙只有一份的時候,感覺還不明顯,但自從買活周報大行其道,敏朝為了抵御,也出了國朝旬報之后,各地的小報也跟著應運而生,成為了中樞了解地方情報的一大來源。如今面對底下的奏報,部院官員想要查證,不再是和從前一樣毫無辦法,只消翻看一下報紙,便多少有點信息來參考了。
比如說咸陽知府上報的災情,說得非常嚴重,什么陜西一帶,從去年冬天開始雨水就特別少,今年基本一滴雨沒下,甚至連延綏邊市的韃靼人口都比之前暴增,需要朝廷大力扶持聽起來是一副日子都過不下去的樣子,獅子大開口,要的援助數量也是極大。但是不是真的呢章敏學可不會從一封奏章來判斷,首先,要扶持的時候得把數目夸大,批下來的數字才能說是剛夠用,這是絕大多數地方官的共識,同樣的把災害擴大,也是他們的老把戲了;其次,戶部需要量入為出,在災害屬實的情況下,要確定災害的范圍,才能確定自己這邊拿出多少物資,否則,一樣受災了,就因為奏章到京的速度不同,得到的扶持力度也不一樣,被虧待的州縣很難不心存怨憤,在如今的勢之下,說不得就有人揭竿而起,反了他娘的,俺們跟著六姐干
若是以往,這樣的求證注定是耗時長久,光派人去,到那人到站,調查,回京,這里輕易就是二三個月,等中央的糧草運過去,小半年時間都沒了,賑災事實上只能是地方自救,靠士紳的善心,以及流民自己的行動能力而已,中樞實際上不發揮一點作用,久而久之,對地方的統治自然也就浮于表面了。可現在,章敏學只要通過調查報紙,對于旱情就會有個初步的印象和判斷這些小報,講的全都是本地的家長里短。倘若從去年冬天起真的就沒有下雨了,對于收成的恐慌會出現在社會層次的方方面面,很難不在報紙上體現出來。
報紙的用處,當然不止于在災害規模的推斷上,事實上對于一個地方的經濟、民生,只需要翻閱地方報紙,便可有一個初步的印象,也是因此,除了錦衣衛之外,其實六部也都有在勤快地收集各地的報紙,只是眾人很快發現,收集報紙是一回事,需要的時候能盡快地找到某份特定的報紙,那就又是另一回事了,六部積年的賬目保管,歷來都是糟心事,庫房里充斥全都是不知來去的陳年舊賬,由于查賬次數少,也就含糊過去了,可這報紙是經常要查閱的,便始終覺得不便,因此六部要報紙,還是經常派人去錦衣衛“他們那里特科進士多,還有人是送去買活大學,進修過一學期檔案學,還去敏朝的檔案局實習過的,甚至還上手玩過佘四明穿孔讀卡機”
所謂的佘四明穿孔讀卡機,在敏朝這里也只有小范圍知名,事實上就是在買地,一般百姓對此也是相當的茫然,只有吏目們,尤其是和統計打交道的吏目,知道它的意義對于一般百姓來說,統計數據仿佛就是自然而然誕生出來的一樣,他們是無法把統計的難度從自己的經驗中想象出來的。在他們的思考里,想要知道一村人男人多少,女人多少,那就去村長那里分男女畫個正字,無非是大家跑一趟的功夫,村長更是只需要掃一眼就能看明白數字。那么,倘若縣老爺要知道一縣的人口,差不多也就是這樣就行了,至于一府、一道、一國,也是一般無二,一兩個人就能算出來,根本就不值得多費心思去研究。
可只有吏目們自己知道,統計完全不是這么一回事兒,如果統計工作只管男女的話,或許能辦得到,但更多的時候,民政統計涉及到的信息是極為繁多的,從收集到計算、分析,都是極大的工作量,這其中抄錄、計算更是非常容易出錯,所需要人手之多,需求之繁瑣,以至于朝廷往往直接放棄統計,只要知道一個并不精確的約數就心滿意足了反正統治都手段也很粗放,知道的信息太細致,也沒什么多大的用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