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啊不說別的,就通州,現在都有專門的宿營地了,流民那是走一批來一批,怎么就都讓他們走掉了還去到買地了”
的確,在京城這是大家都有眼睛看的,現在年景不好,北方年年都有流民跑到京城來撞運氣,百姓們都是眼看著他們被疏散去南方的,這人數怎么也比萬人要多了,怎么人家能走,一路也是有吃有喝的,到皇帝這里,大家一攤手兩瞪眼就硬是辦不下來了
“嗐你每也不想想,確實了,每年那百八十萬的人來來回回的,也沒見誰短了吃喝可這事兒是誰辦的那不是我們敏朝啊”
魯二也沒辦法,不得已把緣由戳破了,“那是買地駐辦給操持的,他們會辦,我們的官兒沒搞過,可真不會啊”
“我們也就是在通州有救災轉運辦公室,副主任衛姑娘,你們也見過的,前些年到南城來發煤,大家都還受了她的恩惠。衛姑娘原本只是跟著南下鑲邊的,前陣子大家一看不行,便趕緊提拔她主持操辦南下特科諸事,她和我們國公府九姑娘是至交好友,過來吃茶時親口說的就算是計劃書做出來了也沒用,內庫雖然有錢,可沿岸各地州縣的衙門依舊是精窮,壓根無力就地措辦糧草,甚至挪不出什么多余的人手來接駕。這些年來,一出京畿,衙門不能滿員,甚至長期只有十幾人辦公的現象是越來越普遍了,指望十幾人接駕,累死他們都辦不下來,甚至逼急了,甩手跑了去投買地的都有這事兒,光靠咱們敏朝自己的衙門,沒戲要走河運往南,必須由各地買活軍駐辦來操持對接方能體面”
“可那樣的話,和坐買地的海船南下,又有什么區別哪怕是到了武林交給買活軍安排,轉乘他們的海船去羊城港,至少在咱們敏朝的運河里,一切還應該是敏朝自己的儀仗,難道真要在出京之后,就交給買活軍迎來送往了嗎那那豈不是告訴大家,一旦離開京畿,運河沿岸買活軍說話要更算數些如何還能說是二分天下這萬歲爺,豈不也成了”
魯老二這個傻大膽,說到興起也不顧忌諱,左右張望了一眼,低聲迸了兩個字“京藩這陛下不也成了買地的京藩了嗎”
這話可就說得太過了,眾人聽了,都是噤若寒蟬,不敢接腔,魯老二說完了也是心虛,屋內竟一下陷入了尷尬凝固的死寂之中,眾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看出了彼此心中的忌諱京中百姓,百多年來都是在錦衣衛的赫赫兇名中長起來的,這錦衣衛的神通廣大,于民間幾乎都傳成神話了。什么夜半無人私語,編排皇帝給起了外號,說皇帝禿頭,第二天覲見時,便被皇帝拿著原話問起,我哪里禿之類雖然或許敏朝沒有一個禿頭皇帝,這也未必是真實,但百姓們的確也養成了習慣,不敢妄議國事。生怕明日起來,錦衣衛手拿繩索坐在床頭,一家人都被株連成階下囚了
南下受阻,又見證了魯老二的非分誹謗之語,或有被株連的可能,眾人都是憂心忡忡,不敢再逗留糾纏,匆匆道別各自歸家,這一夜也是輾轉不能成眠,便是魯老二之兄魯大,湊在板壁上聽了這話,也是嚇得魂飛魄散,夜間和媳婦商量道,“了不得,老二居然說出這樣大逆不道的話來,還當了那么多人的面這京城是再不敢呆了,我們倒不等他們了,先把鋪子頂出去,索性先將家分了,我們帶老娘去滄州避避風頭他要作死,只好由得他,可別牽連了我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