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途中可有人腹瀉、發燒”
宋老爺一一答了,兩人又輪流讓眾人看了舌苔、以手量了體溫,方才放他們過關,這卻也還不能進城,上岸之后,各處都被荊棘纏的幾人高籬笆攔著,只有一條路蜿蜒通向一個大院子,里頭隱隱冒水汽來,宋老爺加快腳步道,“快,去洗澡了”
這一路上的見聞,已是讓雷郎中目不暇接了,先不別的,便是碼頭處遠遠矗立著的數臺高塔便讓他極為驚疑,還有碼頭深灰色的堅牢地,乃至于大院所用的材料,都是雷郎中前所未見。甚至于云縣碼頭的清潔,也是極其離奇的泉州碼頭雷郎中也時而經過,臟臭簡直無法言喻,若是雨天,便是個大泥坑焉有此地的整潔雖仍有海水和魚的咸腥,但卻少了人屎人尿、死貓死狗甚至死人,還有經年累月不能洗澡的水手身上發的汗臭味,全都混合在一起釀成的種中人欲嘔的惡臭
從水泥浴房里淋浴來,雷郎中便覺此地果是前所未有前所未見之地,富貴繁華遠超自己所不,而且這諸多講究深有法度,似乎并非無的放矢,如宋老爺所,這浴房未有大浴池,便是因為六姐所的浴池會傳播疾病的顧慮,而并非裝神弄鬼的忌諱云云。
或許買活軍還真對防疫有一定的見解
從浴房來,換上被抖落檢查過的新衣,宋老爺是為了防跳蚤,又再登記了一次體溫,來處、去處等等,眾人方才算是完全入城,此時可見幾艘運船已經在大船邊上運貨,運船大小都是一模一樣,再看高塔所在的貨運碼頭,也有一些運船停泊,高塔生了一只有些傾斜的長臂,運船上的民夫不斷將貨物裝入一個極大的箱子,裝滿一箱之后,由長臂鉤了頂端的扣環吊,宋老爺道,“龍門吊,靠滑輪、畜力拖曳,一次可運成千上萬斤一艘運船,龍門吊吊一次罷了,極省力。”
雷郎中目眩神迷,半晌方道,“果厲害”
又問,“伙計們便不下船嗎只在船上等候著”
宋老爺道,“哪有輕易能下船的便是在別的港口也要提防著他們亂跑,何況此處規矩極其嚴格,而且云縣并無煙花子,水手們都是酒色之徒,好酒好飯運些上船也就罷了,他們也知道此事,下船的思不比在別處樣迫切。”
雷郎中是驚異道,“碼頭上竟沒有皮肉生意”
他雖未離泉州,但卻也知道凡是通埠,必定是艷幟高張,無有絲毫例外,豪商大戶自有別院瘦馬招待,最下等的水手也有碼頭邊上貧民窟的半掩門可敲。尤其是對水手而言,海上航行,若是遇到海盜,便是有今朝沒明日,有了疫病,也是一船人都難逃,甚至有些時候為了防止眾人染疫,得病的水手會被扔下海去,這般一段航程下來,只著在港口飲酒作樂,賞錢全都花銷了才好。碼頭亦樂得有這么一樁財源話得難聽,如今世道這樣亂,有些人家中沒了男丁,皮肉生意至少也是生意,忍辱留門,還有活路,若是連皮肉生意都沒得做了,便真是要活活餓死了,趕上些壞年景,哪怕自賣自身只求一口飯吃,怕是都賣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