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縣尉和于縣令、馬百戶等人一樣,有生以來最忙碌的官宦生涯便是在買活軍入城之后,他們一邊要讀書,力爭通過高級班考試這對馬百戶來說特不容易,他和買活軍打交道以前不怎么識字,一邊要忙碌買活軍交辦的差,比如組織民夫修路,憑借著自己對地理和人事的熟悉,領著先生們下鄉開掃盲班,并且推廣買活軍的種植方法等等。金縣尉入冬以后是最近才能回家吃晚飯,成天在外奔波,消息便不如女兒靈通了,金逢春無疑是小輩里最能來事的一個人,他對女兒的態度也漸漸有不同,聞言并不生氣,是細問道,“條例終于要出來了這是怎么說的”
“是聽小月說的,她哥想參軍,她也在四處打聽,謝隊長便透了底。六姐他們已在歸納買活軍需要的崗位,分為軍崗、吏崗、民崗,每崗不同,”金逢春便忙細細地解說了起來,“三個崗位都是要招考的,民崗要求最低,就是那些修路的民夫,有在澡堂、磚窯、養雞場這些地方做粗活的,只要能考過每崗隨設的考教便可,也就是初級班畢業,便是有,也能上崗,只是那樣便只能算半個工,必須有半去上課,且半年內若不能從初級班畢業,便不能永遠干下去。”
這個是和在的規矩差不的,有什么悖之處,眾人都點頭,金逢春說,“吏崗就是豪村那個葛愛娣的崗位,和原來的吏員一般,不過進去了以后便可往上考以后有官吏之分了,從吏目開始,往上各科科長,局長,縣長目前有縣長。”
目前有,那就是以后會有,金縣尉聽得入神,一家人的筷子也都慢了下來,彼此交換著眼神買活軍入城大半年以后,已經不再有人懷疑謝雙瑤的志向了,攤子鋪開這么大,她若不圖謀天下,誰信
“吏目崗的考試可能后便要加大難度了,且晉升考試要結合績效也便是考評。”這考評是金家很熟悉的,原本縣衙也考評,只是數走過場,金逢春有過解釋,道,“聽說到局長級便要加政審,政審是打分的,目前審查什么不知道,聽于小月說,政審評分很主觀,在都六姑來給,評的是此人對買活軍忠心不忠心,是否一心一意跟隨買活軍做事。”
眾人頓時恍然大悟,金哥迫不及待問,“那軍崗呢軍崗都有甚么,也要政審么”
“軍崗從參軍時便要政審,”金逢春看了哥一眼,著重說,“且有前提限制,新占之地三年內不招兵”
當兵在從前,那是賤業中的賤業,民眾對這群丘八的觀感也極差,甚至覺得他們比地痞流氓可怕,謂賊過如梳,兵過如篦,亂兵那就如洗,潰兵、逃兵、亂兵闖入城中燒殺搶掠,比賊不差什么甚至殘忍。但買活軍用大半年時間洗刷了眾人的印象,兵是可怕的,但買活軍卻不同,買活軍的男兵女兵吃得都極好,頓頓有肉,白米白面管飽,都壯實、聰明、文雅,且透著一股子身懷絕技的沉穩。
生逢亂世,這種氣質格外引人傾慕,因這是很簡單的邏輯,想要在亂世護住家小,讀書是無用的,要和買活軍這樣,才有那么一絲希望,武力能帶來自信,這正是這一批年輕人急缺的、渴望的東西,只是他們從前并不能發覺自己的心思,直到買活軍來了臨城縣,才明白自己正想要變成什么樣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