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老八也在上掃盲班,他雖心底對買活軍依舊有幾分保留,但卻催促子侄們要用心上課,吳老八自己沒有成親,他來跑私鹽,兄弟幾個留在家里種田,雖田產也不少,但自家人還能種得過來,不算是大戶。在買活軍的到來中,他們家的損傷不大,利益卻似乎也沒有特別多,眼下最大的好處是買活軍到處開班,能跟著認字這自總是好的。
還有些,和他的利益沒有太大的關系,但卻讓人有些看不慣,只能在劉香主的彈壓下勉強地消化,其中一是買活軍的女娘買活軍的女娘似乎是太活躍了一點,來到許縣的這些女娘,人數雖不多,但卻個個棘手,而她們的首領謝六姐,也實在是能折騰,且不竟異想開地派了幾個女娘來加入鹽隊,眼下這又折騰了什么新式婚書
因為吳老八沒成親的關系,他對這個自還是有些關心的,站起來拍了拍身上的碎屑,習慣性地想要抓抓脖后的癢,卻又發覺脖后乃至全身似乎都并不癢,不由自嘲地笑笑,招呼兄弟們,“巷口瞧瞧去”
鹽隊的規矩,臘月走過一次,下次門是春耕前后了,臘月里要過年,多少都買些鹽,春耕時大家都要下力氣做活,那就必須要吃足鹽,上買的鹽也差不多用完了,農戶又舍得掏錢買鹽了。鹽販們過年也可歇上一兩個月,各自返家余,也要時不時來香主這里拜望拜望,幫著干點雜活,兄弟幾個斗嘴推牌也是一樂。
劉香主在城里有兩處宅院,一處是他自家居住,一處是他們這些手下時常聚集的所在,有些本地無家的弟兄干脆就住在這里。今年他們算是忙的,正月里也沒個休憩,東奔西跑給買活軍打下手,兄弟伙也沒聚在一起吃年酒,如今這一茬算是忙完了,劉老大令人互帶話,今日吃上春酒,過幾日要陸續收拾發,重新販鹽去了。
這些幫伙跋山涉水、同舟共濟,彼此間兄弟情誼很深,許久沒有見,都特意早來了,坐在檐下嗑瓜子、剝落花生,一用著濃茶一著近日來的見聞,晚來的小耳朵進門就搓著手過來烤火,一邊著巷口那黑板上張貼的新皇榜,“是新式婚書的典范,此后城里結親都要這般呢我讀了幾句,和從前婚書全不一樣,只怕以后越發討不到老婆了”
這句話激動了許多兄弟們,大家一起湊到巷口看熱鬧,因為吳老八認字最多,公推他擠上前去細看,只見那皇榜了七八頁,連照壁都快貼不下了,旁邊站滿了人群,都袖著手仰頭大聲地念,“即日起婚書格式更改如下,以下約定只增不減,需就以下條款達成共識”
“一,彩禮嫁妝數量,如實約定,不得吹噓,如果一方不能兌付,另一方應得應賠償。”
這一條倒沒有什么,眾人都是暗自點頭,本來此時彩禮嫁妝也是婚姻中很重要的一部分,許多親家都會因此產生紛爭,親都有因此不成的。
“二,婚后女娘是否工作,是否有權自主支配工資收入,是否有權自行決定工作崗位”
這一條令許縣不少鄉親不解,吳老八那些兄弟們不免要賣弄從買活軍處得到的見識,“買活軍轄下,不分男女都要做活的,做活有籌子,這就是工資收入了。”
眾人頓時交頭接耳起來,因著這里談到了許多從前沒有明確結論的問題,女娘去做在許縣倒也不罕見,待字閨中時或許不會拋頭露,嫁人后幫著打理家中生意,又或是受聘去別處幫傭,都是司空見慣,所得的傭金,按照理來似乎都要交給家婆,但這并不是明確的認識,有時自己藏些私房錢,家里也是睜只眼閉只眼,又或者家里沒有婆母,自己獨立來做活,那么這部分錢也就歸于家用,還是由主婦自己支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