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太太擺擺手,夜色已深,她聽說蘇邀已經睡了,便只是隔著帳子看了她一回。
帳子里的少女顏色明媚,就算是病著,身上也如同裹著一層江南的雨霧,美的叫人睜不開眼睛。
她靜靜的看了一會兒,對著邊上伺候的燕草挑眉“好好伺候,姑娘明天醒了想吃什么,盡管告訴黃嬤嬤。”
一燈如豆,本該睡著的蘇邀重新睜開眼睛。
窗戶緊閉,垂下來的帳幔是天青色的,她少女時最愛的那座畫屏,如今就立在不遠處。
她記得她死了,可是睜開眼,她卻不在地府,反而回到了寄居的賀家。
一開始,她以為是自己怨念太重,所以老天讓她回來看一看。
可是時間一點點過去,她仍舊還在這里,連這具身體也從一開始的僵硬逐漸變得靈活。
這讓她確定了一件事。
她應當是重新活了,重新活在了十幾歲的身體里。
“姑娘醒了”燕草聽見里頭有窸窸窣窣的動靜,手腳麻利的卷了帳幔,帶著一臉的笑意看著她“餓了沒有外頭還溫著粥,我給您端來好不好”
重生以來的那層朦朧的霧徹底被揭開,上一世的一切如同一張畫慢慢隱去,蘇邀看進燕草的眼睛里,這個女孩子目光清澈,臉上帶著溫和的笑意。
這么好的女孩子,這個從她來賀家開始就跟在她身邊的丫頭,上一世卻被迫自梳,跟在她身邊一輩子不嫁。
她死的那么落魄,蘇家的人怎么會好好待她的丫頭以燕草的性子,只怕還會跟著她一道走
“姑娘”見她沒有反應,燕草伸手在她面前晃了晃,忍不住嘆了口氣。
相伴多年,她多少知道些蘇邀的心事,賀家再好,到底只是外家,蘇家到如今才急慌慌的要接她回去認祖歸宗,說起來,沒什么誠意,也看不見多少對女兒的在意。
不過這些話不是她這個當丫頭的該說的,想了想,燕草問她“姑娘,是不是怕回去啊”
蘇邀眨了眨眼睛,從復雜的思緒當中回過神來。
生命果然是很珍貴的東西,重活一次,從前看不清楚的,都看清楚了,從前舍不得的,現在看看也就是笑話。
從前患得患失是因為在乎。
可是死過一次之后,她已然能對蘇家三房的所有人死心了。
怕回去嗎
不,她要回去。
她是不喜歡蘇家,可是該還給她的,蘇家也一點兒都別想吝嗇。
她當然要回去,還要風風光光的回去。
既然循規蹈矩予取予求還不能讓他們滿意,那她就干脆不想讓他們那么如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