席初淡淡的神情沒什么變化“既不是我能左右的事情,何必深究。”
阿晉抿唇“奴只是想若陛下肯寬宥幾分,貴君不妨趁機再與陛下說說實情。十年的情分,陛下或許”
“是我不肯說么”席初看向他,唇角劃過一抹自嘲。
他不知說過多少次了,是她不肯信。
含思宮正殿里,氣氛安靜得讓人壓抑。
昨晚之事猶自盤旋在眾人心頭,陛下與和貴君間偶有不快倒不是大事,可她見和貴君不肯退讓就拉席貴君出來駁他的面子,是前所未有的事。
直到方才,眾人又聽說席貴君一整夜都留在鳳鳴殿里,片刻前才回啟延宮,一時心情都更加復雜。和貴君聞訊后就一直陰著張臉,無心多言一字,旁人靜觀其神色,也不敢貿然搭話。
如此小坐了近半刻,大多數人盡到禮數就告了退,只余與和貴君交好的幾人仍在殿中。
鄭御子看看另外幾位,終是先開了口“依臣侍看,貴君倒不必太將昨晚的事情放在心上。臣侍適才親眼看見席初面容憔悴,眼下烏青濃重,全然不像尋常侍寢的樣子,昨夜是如何過的也說不好。說到底”
他一聲輕笑“他在鳳鳴殿外一跪一徹夜的樣子,咱們也不是沒見過。”
這話說得和貴君面色緩和了些,一旁的徐常侍及時接話“御子所言極是。那個席初原也不是多會討好人的。況且就算他會,陛下心里總還記得元君與孩子的血海深仇,哪里會說放下就放下昨天晚上陛下雖是在與您賭氣,也并不代表席初的日子就能好過。”
鄭御子頷首“近些日子的事臣侍仔細想了一想。陛下每每提起席初,恨意從來不少,自年初三起卻突然寬和起來呵,所謂事出反常必有妖,貴君就沒覺得不對勁”
“是不對勁。”衛珂手里端著茶盞,卻無心喝,淡淡地垂眸看著,“可我不好問,陛下亦不曾主動說過什么。”
“其實個中因由未必有多復雜。”鄭御子眉心輕挑,“他這幾年過得生不如死,雖說是咎由自取,京中也已對陛下議論紛紛。御史也已曾糾閡幾次,勸諫陛下按律懲處,莫要如此肆意折磨。時日久了,于陛下的名聲總歸不好,陛下或許也想求個了斷。”
衛珂蹙眉“他身負重罪,陛下想殺他,不過是一句話的事。”
“當年只是一句話的事。”鄭御子冷聲,“眼下一拖三載,陛下做過什么人盡皆知。此時再因舊事殺了他,只會顯得陛下更加涼薄,落到文人史官嘴里不知會變成什么樣子。陛下不是沽名釣譽之人,可為著罪無可赦的仇人讓自己背負罵名,換了誰會愿意”
衛珂微微凝神“你的意思是”
鄭御子垂眸“或許自一開始,就是我們未能領會陛下的意思。陛下心里恨意難平,但為著名聲卻不好為著一件事屢次發難,不得不做出大度的樣子。我們若想為她分憂,不如遞些別的由頭給她,這樣她想接著出氣也好,想一了百了也罷,都能師出有名。”
衛珂深吸氣,靠向椅背,沉吟思量“這事卻不易做。席初這幾年連呼吸都小心,難以抓住把柄。陛下若不想落人口實,我們給他硬安罪名便也是不行的。”
“貴君這樣想,就把路走窄了。”鄭御子輕哂,“他不出錯,他家還有幾十口人呢,不會個個都不出錯。臣侍已打聽過,他有個妹妹自幼聰穎,文武雙全,若來日考取功名陛下不用則顯得小氣,用則是在自己心上捅刀。”
衛珂恍惚間有些意外,忖度半晌“容我想想。”
夜幕再臨,華燈初上。尚寢局如舊捧著兩托盤的綠頭牌進了鳳鳴殿,靜候虞謠翻牌子。
虞謠放下奏章,活動了一下脖頸,心里就一個字煩。
其實看奏章并不需她費什么腦子,在政務問題上,地府是給她開了掛的,標準答案會自動呈現。
可槽點在于這事雖然不費腦力卻照樣費體力,二十一世紀是個已基本實現無紙化辦公的時代,她回到這里卻不得不每天動筆,忙起來時寫字量能大到讓她夢回高考,每到晚上總覺得腰酸背痛手抽筋。
再加上尋找債主遲遲沒有進展,虞謠看見綠頭牌就兩眼一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