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無聲地擺了擺手,讓宮人們都退了下去。自己走上前,去奪他手里的酒壺。
察覺到酒壺要被拿走,衛珂的手一緊,蹙著眉抬起頭。
他喝得太多,頭腦昏沉,眼前也花。目光定在她面上半晌才緩緩聚焦,繼而臉色一白,撐起身,跌跌撞撞地跪地“陛下”
虞謠定住心神,轉身行至茶榻上落座“聽說你想見朕,有什么事說吧。”
“臣侍臣侍沒什么事。”他渾渾噩噩地搖著頭,虞謠皺了皺眉,他又道,“臣侍只想只想問問陛下,衛家的那些事,都是真的嗎”
從他的話里,她清晰地聽到一切期盼。好像時至今日他仍存著些許僥幸,期盼那日的一切都事出有因,衛家不是那個樣子的。
可她只能告訴他實話“衛梔已什么都招了,你若想看案卷,朕著人給你送來。”
語畢她等著他的反應,他卻半晌無言,有氣無力地跪伏于地。又在某一瞬里,接二連三地發出一聲聲笑音。
“哈哈哈”
那笑音從低啞漸漸轉至撕心裂肺,在他仰起臉的時候,虞謠卻看到他已滿面淚痕。
“那臣侍這輩子算是什么呢”他的笑意猶在臉上,淚水也在,連連地搖著頭,“臣侍從記事起就在學習如何侍奉陛下、如何為人夫郎到頭來到頭來”
他再說不下去,癱坐在那里,又哭又笑。
虞謠卻被他那句“從記事起”觸動,鬼使神差地想起席初來。
她想席初應該也和他一樣,自幼就是被那樣教導的。后來又早早就進了宮,從十歲開始,她的世界就成了他的世界。
這樣的一個人,卻被她逐出了她的世界,他的心里該有多苦。
虞謠深深吸了口氣,看向衛珂“謀逆之事你既毫不知情,朕便不會把罪名安到你頭上,也不會殺你。”
衛珂滯了一下,惶惑抬頭,不可置信地望著她。
“但白氏是不該死的。”虞謠續道,“你別借酒消愁了,把身子養好,給白氏守陵去,也算全了咱們往日的情分。”
“往日的情分”衛珂怔忪的神情中頓時有了幾縷光彩,“陛下待臣侍還還是有情分的”
“不說了。”虞謠不欲再做多言,起身向外走去,就此離了含思宮,沒再看衛珂一眼。
她想,她多少是有些對不住衛珂的。況且若他對那一切都不知情,那他因為弒兄之仇容不下席初,其實也情有可原。
可世事總是難以兩全。她能珍視的,只有最值得珍視的那個人。
虞謠回到鳳鳴殿又料理了些瑣事,傍晚喊席初一道來用了晚膳,晚膳后聽聞尚寢局的人來了,便頷首“傳進來吧。”
她已許久沒翻過牌子了,初時是以追思先帝的名義不去后宮,后來是假孕,再后來又因朝政忙碌真的沒了心情。
現下兩托盤的牌子端進來,她認認真真地一塊塊看過去,有意沒看眼前人。
如此拖了一小會兒之后,他終是顯出了不自在,清了清嗓子,起身揖道“臣侍先行告退。”
虞謠撲哧笑出聲,纖白的手指終于伸過去,拈起一塊,信手一翻“天這么冷,讓抬步輦的宮人們早些歇著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