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不能視,悠悠對聲音變得極為敏感。
那人低聲輕語,應是個青年男子,氣息猶如飄渺輕煙般難以捉摸,修為高深莫測。
街上人來人往,她回頭看不到對方,聞“素昧平生”之言,只當剎那間的心悸是錯覺。
想到前方還有人在等,悠悠只能作罷,略一頷首。
她的身影,消失在人群中。
季深神色平靜,與無數次深夜里設想的重逢一樣,他很冷靜,但身體卻不由自主地跟著她。
不知目的,跟著她穿梭在熙熙攘攘的人流中,直到一個青年身影出現,季深才停住腳步。
煙雨朦朧,那人一襲天青色衣袍,背負長劍,一手拎著干靈草和蜜餞,另手撐著傘,站在街口等她。
待悠悠走近,兩人并肩而行,低聲說著什么。
她嘴角彎起,溫柔地點了點頭。
除了眼盲外,她看起來過得很好,云游四方,驅鬼除邪,是她一直以來的愿望。
如今,看樣子是實現了,還有個道侶相伴。
以為自己早已放下的季深,陡然發現,原來他并非能做到心無波瀾。
他看向路邊小攤,攤上懸掛著的永夜鬼王面具,青面獠牙,在濃郁的夜色里,那般丑陋滲人,猙獰可怖。
他現在的神情,與這面具一樣的扭曲。
季深的手指按在心下三寸。
為何感到痛楚的只有他一人。
夜晚,雨下的越來越大。
季朝木將傘往對身旁女子傾斜了些,溫聲道“回去后,我給你加些糖,把這些干靈草熬了。”
悠悠道“無需勞煩,我自己來就好。”
季朝木神色露出幾分無奈“多年不見,你還是這般客氣。”
她離開赫家已許久了,四處云游,沒人知道她的蹤跡。
季朝木昨日發現她的蹤跡,匆匆尋來,正巧中元節,陪她下山驅邪以免邪靈作祟,路上買了些補藥。
季朝木視線落在她被青紗遮擋的眉眼,片刻,又看向悠悠戴著的手鏈。
鏈子細長,其上有九朵蓮花點綴,系在她細白的手腕上,其中六朵閃著金色碎光,漂亮極了。
季家當年雖遭重創,但家大業大,奇珍異寶之多僅此與方家,季朝木自幼見多識廣,許多稀珍之物,旁人不知,他卻能一眼道出何物。
這是功德鏈。
季朝木握傘的手微緊,正欲詢問,聽她道“季師兄如今是一宗之主,又要掌管偌大的季家,想來日理萬機,”
季朝木不置可否,只輕笑一聲。
悠悠說“笑什么”
“笑自然是因為高興,”季朝木溫潤的嗓音,伴著淅淅瀝瀝的雨聲響起。
“時間過了太久,我來之前,總擔心被你忘記了。現在我知道,你沒有。我繼承宗主之位,不足半月,你在千里之外就已知曉,我自是高興。”
悠悠莞爾“我周游四方,又不是閉關修行,自然會聽到你的消息。”
見她沒有聽出半點意思,季朝木無奈,兩人一路交談,在大雨將歇的時候,來到群山環繞的一座小院落。
悠悠推開門,到角落的柜子里,拿出一盞鋪滿灰塵的火燭。
“我在一個地方不會待太久,這是暫時的容身之地,室內簡陋,見笑了。”
燈火照亮室內,屋子里陳設簡單,看起來空蕩蕩的,只有書案滿滿當當,筆墨紙硯皆有,畫好的符紙整齊地疊放在上面。
趁悠悠沏茶的功夫,季朝木在院內熬著補藥。
夜風拂過,屋檐下懸掛的風鈴發出聲聲脆響,季朝木不時朝門內望一眼,看到纖瘦的身影,眸光柔和。
他攤開手,一朵盛放多年的姻緣花浮在半空。
當年海棠樹下,他贈赫靈爻一朵姻緣花,兩人的姻緣花都開了,此次重逢,也是有姻緣花的指引才尋到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