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泊冬這才收回了撘在瞿新姜肩上的手,朝病床走近,彎著腰低聲說“爸爸,姜姜來看您了。”
這個稱呼從傅泊冬口中說出,害得瞿新姜心里像被什么東西鉆了一下。
瞿新姜放輕了步子走近,停在傅泊冬的身側,猶猶豫豫地喊了一聲“傅叔叔”。
雖然傅文詠好幾年沒見過瞿新姜,但卻和那時候在酒會上見面一樣,一眼就認出她來。
傅文詠很虛弱,連帶著說話的聲音也變得很輕,得靠得極其的近,分外的專心,才聽得清他在說什么。
“好孩子。”
瞿新姜鼻尖酸得不得了,眼珠子也變得濕淋淋的,卻一味地瞪著眼,還強硬地翹著嘴角,神情并不自然,也不好看,“傅叔叔,我來看您。”
明婧給兩人搬椅子,小聲說“坐這兒。”
瞿新姜小心翼翼朝傅泊冬投去一眼,看傅泊冬坐下,她才跟著坐下。
她像是在光天化日之下做什么偷雞摸狗的事,小心翼翼藏起她和傅泊冬不可言傳的秘密。
傅文詠沒什么力氣地說“前幾天明婧給我說了,她去看了你,你住在小涼那里,也好,兩個人有個照應。”
瞿新姜點了一下頭,踟躕著開口“是傅姐姐收留了我。”
傅文詠很勉強地笑了,“你們本該這樣,那時候你姥姥和姥爺把你托付給我們,可惜我和明婧沒能照顧到你,你有什么需要就和小涼說,小涼不會拒絕。”
明婧看他說得費勁,連忙說“緩一緩再說。”
“不要緊,多大點事啊。”傅文詠笑說。
瞿新姜不太敢看傅文詠,看多了怕流眼淚,看少了覺得心里虧欠什么。
傅文詠問了一些她學業的事,瞿新姜如實說了,只是不敢透露自己在校期間一直在玩,并沒有務實學習。
“我會替她辦理休學手續,先休息一段時間,她如果想繼續出國,我會盡可能幫助,也可以想辦法回國繼續學習。”傅泊冬說。
傅文詠眨了兩下眼睛,當作是會意,“挺好的,兩個人先打好商量,一切以姜姜的意愿為主。”
瞿新姜胸口憋悶,想哭得不得了,連忙悄悄地扯住了傅泊冬的衣擺。
那雙濕漉漉的眼掃了過來,情緒一展無遺。
傅泊冬一聲不吭地看她。
兩人的舉動被文婧看在眼里。
明婧溫和地說“要不小涼帶姜姜回去休息吧,從廉城趕過來挺累的,你這兩天也沒怎么合眼,趕緊回去歇歇,這里有我和護士呢。”
傅泊冬點頭,“那我們先回去了。”
瞿新姜跟在后面出了病房,進電梯的那一瞬,淚如雨下。
電梯里全是她抽抽噎噎的聲音。
傅泊冬從包里找到紙巾,按著她的肩,略帶脅迫地給她擦起了眼淚。
“很好,至少在他面前忍住了。”
這不像是什么夸獎,瞿新姜微微抬著下頜,瞪著一雙通紅的眼看身前的人。
“你傅叔叔”傅泊冬淡淡開口“病了很久了,以前換過一個肝,但很快又復發,他的身體經過前一次的治療,已經被消磨得很厲害,這次越發嚴重。”
瞿新姜抬手按住蹭在臉上的紙巾,自己擦起眼淚。
電梯門開,兩人相繼走出醫院。
傅泊冬長呼了一口氣,身上沒有帶著往常的清香,只有醫院里消毒液的氣味。她向來散在肩上的長發隨手扎起,扎得有點隨意,顯得很是凌亂。
瞿新姜本來以為傅泊冬會喊司機的,但是沒有,傅泊冬走進停車場,找到自己的車后坐了上去。
停車場里很暗,車燈亮起的一瞬,顯得有點刺眼。
瞿新姜坐在副駕,默默無言地扎好了安全帶,眼淚還沒有完全止住。
傅泊冬雙手搭在方向盤上,側頭看她,用略微倦怠的語氣說“你現在知道為什么會有那么多人怕我了嗎。”
瞿新姜不明白,紙巾按在一只眼上,睜著的那只眼微微瞇著,顯得漂亮又脆弱。
傅泊冬很淡地笑了一聲,似是不以為意,目不轉睛地看回前邊被車燈照亮的一堵墻,“你傅叔叔病了很久,一些控制權移交到了我的手上,他們都怕我。”
她頓了很久,才接著說“我也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