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故,方清雖覺事情倉促了些,也不敢貿然開口說話,只瞧向身旁的賢王。
賢王應道“太后所言極是,確實該為陛下考慮立后一事。只是也不必操之過急,如今八部起了戰事,朝廷上下極是關注,并非立后良機。不如等戰事過后,前線奏凱,到時再行商議,猶如喜上加喜,豈不更好”
太后面上笑意消失,淡淡道“此事和前線起戰有何干系本宮也非即刻大婚的意思,不過是叫禮部先行定下人選罷了”
賢王復道“太后所言有理。不過,立后一項,太后方才也說了,事關國體,茲事體大,以臣之見,還是等攝政王殿下歸來之后,再行議定,應當更為妥當。”
太后臉色驟變,聲若尖錐,“此事,敦懿太皇太妃都是點了頭的何況,我身為太后,皇帝的親母,替兒子立后,難道我自己也做不了主莫非是看我孤兒寡母,欺無人主事”說完高聲道“召胡博珉”
禮部尚書方才便被蘭太后提早召到了,此刻匆匆入內,聽得太后吩咐,要他立刻下去操辦。
輔政二人,方清沒說話,但賢王顯然反對,何況,上頭還有一個沒回來的攝政王。他不敢應是,也不敢不應,低頭遲疑著時,只見賢王上去一步,又道“太后息怒。老臣怎敢擔當如此的罪名。是攝政王出京前,委任老臣輔政,老臣便只能斗膽進言。此事確實不好操之過急。固然是太后做主,但又何妨等攝政王歸來再行禮儀。實在是茲事體大,若流于草率,于陛下,于蘭家之女,皆為不敬。”
賢王的語氣絕無咄咄逼人之意,但他的態度卻極是明顯,那便是堅決反對此刻便將事情定下。
蘭太后沒想到這宗室老兒,平日不聲不響,今日竟會出頭至此地步,意外之余,怒不可遏,待要拍案而起,命禮部尚書照著己意立刻執行,然終究還是底氣不足,知如今的這個朝廷并非是自己能夠一手操縱的,終于強忍怒氣,咬牙盯著賢王,冷冷道“你言下之意,攝政王若不點頭,我這個寡婦,便就不能替我的皇兒立后了”
她話音才落,對面的殿門被人猛地一把推開,發出咣當一聲巨響。眾人聞聲轉頭,見竟是少帝來了。他大步闖入,大聲說道“母后攝政王便是點了頭,這件事,朕也絕不答應”
賢王轉身拜見。那方清和胡博珉見正主自己來了,還如此發話,終于不用自己被逼著表態了須知,若不贊同,那就是公然開罪蘭榮。畢竟,蘭榮是少帝的親舅父,少帝平日和蘭榮也頗為親近。他們又不是賢王這樣的皇室宗老,這層關系多少還是叫人有幾分忌憚。此刻見狀,暗中長長松了口氣,急忙跟著上去拜見。
蘭太后的面容上陰云密布。兒子停在她的面前,昂首怒目,這是絲毫也不給她留顏面的意思了。她勉強定住心神,維持著風度,說了句退下下回再議。待人走了,跟前只剩母子,再也控制不住心底燃起的熊熊怒火,抬掌重重拍了幾下坐案。手腕戴的一只玉鐲砸碎,分崩成了幾截,跌落在地。
她的雙目圓睜,鼻翼張翕,渾身發抖,又霍然而起,徑直走到束戩的面前,揚手,“啪”的一聲,一掌重重扇在了兒子的臉上。
“你這不孝的東西我生養你,你竟敢當眾如此忤逆于我這件事不是我一個人的定奪敦懿太皇太妃也是點了頭的你莫仗人處處和我作對。我告訴你,你的婚事,這個天下,只有我能做主蘭家德厚位重,除了蘭家之女,無人可擔后位便是攝政王,他一個外人,他也管不到你的婚事”
束戩捂住臉,片刻后,慢慢地放下了手。太后這才發現,原來自己指上戴的一只戒指,方才竟刮到了他的面頰。一道血絲,緩緩地滲了出來。
蘭太后頓時又慌了,急忙上去,伸手要摸兒子的臉,卻見他退了一步,目中若有怒火閃爍,又咬著牙,嘶著聲,一字一字地道“你愛給誰立后,給誰立去這個皇帝,我是當得夠夠的了”說罷猛地轉頭,大步地疾奔去了。
蘭太后喊著戩兒追了幾步,待到宮門之外,早不見他身影了,急忙叫人追去看他去了哪里。片刻后,宮人回來,說皇帝陛下回了寢宮。蘭太后稍稍松了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