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臣有罪”
他重復了一遍,跪在攝政王的面前,哽咽著道,當目光落到前方河灘的帷幕上,眼中露出驚懼,“殿下,那里面的”
他頓住,竟沒有勇氣問完這一句話。
束慎徽面如沉水,立著,俯視了他片刻,終于啟唇,淡淡道“不是。”
蘭榮仿佛再也支撐不住了,聞言癱跪,一動不動,忽然發覺攝政王已邁步從身旁走過,振作精神爬起來,追上去,再次跪地,攔住了他。
“殿下事已至此,微臣自知罪責深重,一切都是微臣的過,微臣絕不為自己開脫。微臣只有一句話,絕不敢存有立女為后的妄念。殿下若是不信,微臣起誓,若有半句謊言”
他轉向渭水,朝著那浩蕩河面上的滾滾水流,發下咒言“便叫蘭榮葬身這長安的渭水之底,裹尸魚腹,永生永世,不得超脫”
束慎徽轉臉,和他對望片刻,道“蘭將軍起吧。當務之急,是先將人找到。”
蘭榮急忙再次叩首,爬起來道“是微臣這就去”
束慎徽天黑回到宮中。今日各處的消息陸續匯集,依然沒有任何的進展;蘭太后那邊傳來話,道她連著幾日水米未進,悲痛欲絕,白天回宮后,情緒激動,人又昏厥過去,太醫正在救治;又有話傳入,大臣聽聞他今日歸來,紛紛趕到,宮門這個時間早已關閉,眾人便在外面聚著。賢王聞訊而至,和方清一道,稱攝政王南巡歸來,路上辛勞,命官員先行散去,但眾人不走,此刻依然聚在平日等待早朝的宮門之外。
束慎徽命打開,放人入內。
李祥春和張寶為他更衣。他閉目張臂,立在一面磨得光可鑒發的巨大金鏡之前,紋絲不動。李祥春雙手捧住頭冠,最后為他穩穩戴好。
“殿下,妥了。”李祥春低聲說道。
他睜開眼眸,也未看鏡中自己的樣貌,轉身走了出去。
雖是深夜,皇宮的宣政殿內,此刻卻依然燈火通明。此間聚了幾十位朝廷四品之上的中樞和京官。眾人有的立在自己的位置上,閉目獨自等待。有的成團,低聲議論。就在一片嘈雜的嗡嗡聲中,伴著太監發出的“攝政王到”的傳報聲,雜音戛然而止。各懷心思的眾人迅速歸位,回頭,便見一道熟悉的身影出現在殿門之外。
白天方歸京的攝政王到了。他身著朝服,在來自周圍的許多道目光的注視之中,邁著他一貫沉穩而矯健的步伐,穿過殿堂,升座入位。
眾人齊齊向他行禮。
亮若白晝的明光之中,他端坐于位,面容端肅,神采奕奕。
隨著少帝接連多日未曾露面,縱然宮中發出了他罹患惡疾不可見人的理由,但最近這些天,朝廷上下,暗中還是開始有小道消息流傳,懷疑少帝或是出了某種不可言明的意外,這種意外,甚至或許危及國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