照云落的喪葬禮俗,城主停靈九日,出殯發葬。
那個晚上過后,姜含元便恢復成了原來的樣子。這些天,她主持喪事,帶著燕乘一道,答謝絡繹不絕的遠近吊客,安排各種接待事項。原本浮動和恐慌的人心,終于漸漸得以撫定。
到了落葬的這日,姜含元的舅母悲慟得暈厥了過去,姜含元帶著燕乘主持了葬禮。
葬禮結束后,所有的人齊聚議事堂。
到來的人,除了燕氏的家臣和部屬,還有這些天陸續趕到的遠近眾多城主。他們都是大魏的藩屬臣王。此外,駐在西關的大魏歸德將軍劉懷遠也趕到了。
束慎徽以大魏攝政王的身份,親自主持了這一場會面,宣布燕乘繼承城主之位,繼承燕重原本的大魏云麾將軍之號。不但如此,為紀念燕重的壯烈之功,另外追封他為大魏平夷王,封冊和寶印,不日將會從長安出發,由特使送到。
在場的燕氏家臣和部族不無感激涕零。城府的外面也聚了無數的城民,消息傳出,紛紛下跪拜謝。
這場漫長而哀慟的喪事,至此,終于塵埃落地。去了的人,將永遠地安眠地下,而活著的,還要繼續該做的事。
束慎徽已在此處停留有些天,他不得不準備動身離去了。但在離開前,他還有一件重要的事沒有做。
他尋到姜含元,說“兕兕,我該走了,走之前,我想去祭拜下你的母親。”
她剛侍奉舅母出來,目光凝落在他的臉上。
束慎徽也看著她,和她四目相望,沒有絲毫的閃避。
她眼底的紅絲始終未消。她看了他片刻,點頭“明早我帶你去。”
這夜兩人共處一室。白天她帶燕乘去探望城民,以安撫人心,人顯得有些疲憊,躺下去,便閉了眼睛。和前些個同寢的夜晚一樣,束慎徽沒有打擾她。一夜過后,次日清早,二人起身出來,樊敬和束慎徽的幾名隨從已在等待。一行人騎馬出城,來到了那片谷地。
不復燕重下葬那日的喧鬧,今日的這個地方,湖水倒映雪山,微風漣漣,恢復了它原本的安寧和寂靜。
姜含元將束慎徽帶到她母親的冢前,自己退了出來,留他一人。
束慎徽懷著敬虔之心,鄭重祭拜,完畢,他走了出來,遠遠地,看見她就站在谷口附近的一株大樹之下。
這個深秋的季節,滿樹枯凋,黃葉落地,遠遠望去,猶如鋪了一層黃金。
她立著,微微仰頭,若在凝望頭頂上方的那片遠空。
束慎徽停步,循著她的目光望去。
秋空湛碧,流云若雪。盡頭之處,有南歸的一雙鴻雁點影,振翅飛在天穹之上。
她仿佛一直看著那雙鴻影,他默默等待。良久,一陣風過,又吹落片片枯葉,她仿佛驚覺過來,轉頭看見了他,隨即邁步,走了過來。
束慎徽迎了上去。
她用依舊帶了幾分沙啞的嗓音,對他微笑道“我代舅父多謝殿下的諸多照應,城民對朝廷無不感恩戴德。我也聽說殿下你吩咐過劉將軍,隨時持護云落,多謝殿下的安排。等我也回雁門之后,我會留下樊敬,再由他暫時助我阿弟。如此,云落應當穩了,不至于會因舅父離去影響西關大局。請殿下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