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寶望著她手中的符印,目露敬畏之色,再次跪地,畢恭畢敬地先磕了個頭,方低聲說道“爹爹命奴婢轉告王妃,此令當年并未被圣武皇帝帶走,留在了莊太皇太妃那里。太皇太妃她老人家出京前,將此令給了爹爹保管,命在必要之時,轉呈攝政王殿下。”
“此為圣武皇帝之意。”
姜含元徹底驚了,定定望著手中這面驟然宛如重若千鈞的令牌,突然回神“此事非同小可你爹爹既然拿出來了,為何不交給殿下”
她問完,看見張寶兩眼變得通紅,望著自己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心猛地一跳,驟然間她仿佛明白了一切,然而,卻又不敢相信。
到底發生了什么
“王妃,你都不知嗎開年從你領兵北上之后,朝廷里便發生了許多的事”
張寶說完,自己頓悟,“奴婢知道了一定是殿下不想叫你知道,怕你分心”
姜含元一字一字地道“你給我說全部一件也不能落”
張寶應是,從年初起的那場大朝會開始,講高賀復出,少帝對戰事改變態度;流言四起,攝政王如何受到污蔑,又是如何始終力主作戰,半步不讓;再是西關之變,朝中那些反戰派和別有用心之人如何借機攻訐已故的大將軍和她父女二人,又布下殺局,擬在他上朝途中實施刺殺,幸而他早有預料,當天在大殿內當場反殺高賀,猝不及防,震懾百官。
“自那之后,總算消停了些,朝中再無人膽敢企圖阻撓戰事。”
“還有奴婢萬萬沒有想到,先帝在世之時,表面對殿下信任至極,同坐同衣,臨終前,還解腰帶將少帝托付給殿下,沒想到他卻”
張寶臉漲得通紅,一副咬牙切齒的模樣,頓了一頓,最終還是說道“沒想到他暗地防殿下極深,竟留了遺旨,稱殿下圖謀不軌,意欲除去殿下。就是因了那道遺旨,高賀那些人才興風作浪倘若不是殿下最后將那些人都壓了下去,如今真不知會是怎樣的景況”
他顯然是極力忍著,才沒有口出不遜,但語氣里的那種憤怒和厭鄙卻是遮掩不住。
“陛下呢他也和高賀那些人一道,與攝政王敵對”
姜含元聽得心驚肉跳,無法想象,那個少年皇帝,他究竟是和束慎徽敵對到了何等的地步,才會令李祥春拿出了這面鼎令。
提及少帝,張寶的神色又轉為沮喪“先帝也就罷了,或是心里妒恨殿下,表面不得已為之,臨終前留下遺旨,叫陛下提防殿下。但叫奴婢不解的是,殿下是什么人,陛下難道不知嗎殿下怎可能會對他不利他雖沒公開如何,卻放任高賀那些人明里暗里對殿下的污蔑和攻擊倘若陛下能和殿下同心,殿下又何至于到此地步王妃有所不知,那段時日,對殿下的毀謗,真真是鋪天蓋地。眾口鑠金,奴婢是真為殿下擔心”
他說到傷心之處,想起當時的艱難,忍不住又抹起了眼淚。
原來在她毫不知情之時,在她身后的長安,竟是風雨滿城,黑云壓頂。
她也終于完全明白了,為何年初之時,該到的戰令,遲遲不至雁門;為何戰令送到之后,他對自己的態度也開始轉為冷淡,又為何,他后來命王仁特意給自己送來當初他便備好的那把聘刀算時日,這應當就是在他斬殺高賀過后的一個舉動。
他殺高賀,在張寶口中道來,猝不及防,仿佛是他為了報復刺殺的一個臨時行動。
然而姜含元知道,這必是他深思熟慮過后的決定。他清楚他那樣做可能會導致的一切后果。
想來那時開始,他便已考慮好了一切,所以才和自己切割干凈。
姜含元也明白了,李祥春為何不將這面代表圣武皇帝意志的鼎令交給束慎徽,而是轉給自己。
老太監隨他多年,顯然極是了解他,知他會做何抉擇,這才將此物傳到自己這里。
她一時怒不可遏,毛發洞悚,緊緊捏著手中令牌,轉身大步出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