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抬眸,看向白神醫“十幾年夠了。”
夜嶼雖然瘦弱,但眼神堅毅,面色執著,帶著一往無前的勇氣。
夜嶼沉聲道“白神醫,我要為我父親,和那些冤死的將士、百姓們報仇請你幫幫我。”
說罷,他便直接跪了下去。
白神醫一怔,他凝視眼前這個少年。
夜嶼才過了八歲,面色蒼白至極,渾身上下都透著虛弱兩個字,仿佛風一吹就會倒。
白神醫悵然道“你一個人,怎么報仇啊”
“你們說的這種藥,雖然能止疼,但它不過是讓你麻木,一旦失效了,你可能會活活疼死即便如此,你也要繼續選擇這條路嗎孩子,你還不如好好地活著,你爹娘也能安心”
夜嶼卻執拗地跪著,不肯起來。
“我心意已決,請白神醫成全。”
白神醫眉頭皺得更深,半晌后,他才悠悠吐了一口氣,道“罷了,既然是你的命,你自己做主罷”
夜嶼將當年的事情,緩緩道來。
兩人坐在山崖邊的大石上,更深露重,夜嶼用披風裹住舒甜,舒甜便倚在他的肩頭。
舒甜低聲問“所以,你便開始吃止疼藥,然后習武了么”
夜嶼點頭,道“是。”他指了指旁邊這一泉池水,道“你別小看這寒池,我八歲開始正式習武,便日日泡在這寒池里,雖然寒徹透骨,但確實對經脈疏導很有幫助,在內功的修習上是事半功倍,我與旁人相比,至少節約了五年時間。”
藏書閣中,除了醫書以外,還有一些武功秘笈,白神醫年輕的時候,也是個中高手,但后來醉心于醫術,便沒有花太多心思在武學上了。
舒甜輕輕環著夜嶼的胳膊,靜靜聽著他說話。
他很少主動向她傾訴這么多,今夜,兩人的心靠得格外近。
“甜甜。”
夜嶼垂眸,看向舒甜,舒甜便抬起頭來,與他對視,溫柔一笑。
夜嶼凝視著她,低聲道“也許你已經猜到了我的身世,我也應該親口告訴你。”
“我乃罪臣葉乾之子本名葉昱。十五年前,我經歷過玉谷城一役,死里逃生。”
舒甜怔怔地看著他。
“當時的玉谷城,血流成河,餓殍遍野,甚至有人易子而食”夜嶼說著,聲音微顫“二十萬軍民,死傷殆盡我父親為了守城,用七日的糧食,苦苦支撐了一個多月,城池才被敵人所破,可最終,他居然成了罪人,落得個死無葬身之地的下場。”
他至今想起,父親的頭顱被掛在城門上的那一幕,依舊心如刀絞。
夜嶼閉了閉眼,渾身顫抖。
舒甜握住他的手,他連手心都是冰涼的。
夜嶼一字一句,語氣決然“這一切的罪魁禍首,便是當今的皇帝我回到京城,就是為了報仇。”
當年那些害過玄寧軍和百姓的人,他要讓他們付出代價。
他心中有一份名單,經過這些年的努力,名單上的人,已經一個接一個的消失了。
等到最后一個人死去,他的使命就完成了。
夜嶼說完,定定看著舒甜,道“大仇不報,我寢食難安,也不可能向尋常人一樣,心無旁騖地去過平靜的日子。”
夜嶼仿佛一直在地獄的邊沿行走,他不在乎困難重重,也不介意滿身殺戮,為了報仇,他連自己的性命都可以犧牲。
直到他遇見她。
她仿佛人間的一縷日光,暖暖照在他的身上,帶他體驗人間煙火,讓他歡喜,讓他擔憂。
她輕輕松松地便在他心里埋下一顆種子,如今這種子逐漸生根、發芽,長得枝繁葉茂,成為他生命里唯一的生機。
夜嶼怔然看著舒甜,低聲“這便是真實的我。”
舒甜心潮起伏。
她眸光深深,唇角微抿,也目不轉睛地看著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