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王身邊的李叔告知舒甜,道“王爺帶著張勉出去了,恐怕要過幾日才會回來。”
舒甜愣了下,問“王爺去哪里了”
李叔淡淡一笑“普云寺。每隔一段時間,王爺都要去普云寺進香的。”
普云寺。
一場雪才下過不久,漫山遍野都還掛著如霜的白色,寒徹透骨。
普云寺本來就山路難行,地處偏僻,再遇上這樣的天氣,就更加沒有香客了,小沙彌早早地便關了寺門。
寺廟中一片沉寂,唯有佛堂中的木魚,聲聲敲在人的心頭。
一名身形嬌小的女子,身著洗得發白的海青圓領長袍,跪在蒲團上,閉著眼,默默誦經。
她的身旁,擺了一本攤開的經書,這經書邊角陳舊,看上去應該被翻閱了無數次。
打開的那一頁,恰好是往生咒,也正是女子默念的經文。
主持梵一大師,緩緩踏入佛堂,他凝視那跪在佛堂前的女子,她無比虔誠,日復一日跪在佛前,仿佛與世隔絕。
“覺塵。”梵一大師低低出聲。
女子面色微頓,木魚聲終于停下,她緩緩睜開眼。
她這雙眼睛,生得極美,如天上的明月一般,眼角微勾,看上去十分溫和。
可眼睛里,卻沒有一絲笑意。
她緩緩站起身來,回頭,雙手合十。
“大師。”
梵一大師凝眸看了覺塵一眼,道“覺塵,你日日在佛前,可有什么參悟”
覺塵面容沉靜,原本清雅秀麗的容姿,在佛前顯得格外素凈,她淡淡道“世間事皆是鏡花水月,如夢如幻,弟子不愿迷逐計較,徒增煩惱。”
梵一大師微微一笑,并沒有對她的參悟做評價。
他的目光溫和如水,靜靜落到覺塵身上,道“你的故人寧王殿下,來了。”
覺塵眸色微頓,仿佛一潭靜謐死水,起了些許波瀾,但又立即消散了。
“弟子已是佛門中人,不愿與紅塵再行牽扯,還請師父讓他回去罷。”
這些年來,每隔一段時間,寧王便會來普云寺看望她,但她從來都避而不見。
她只想余生,和青燈古佛作伴,了卻一切塵緣。
梵一大師靜靜看著她,笑道“既然要了卻紅塵,你又何必日日念往生咒呢”
覺塵垂著眼,低聲“弟子只是希望,那些枉死的人,能早登極樂,免受阿鼻地獄之苦。”
她經常在夢中見到血流成河的戰場,看到餓殍遍野的城池,還有極端又瘋狂的男子,穿著明黃的龍袍,目光幽幽地看著她。
她沒有一日能好好安睡,唯有在佛前,才能靜下心來。
梵一大師道“覺塵,各人生死有命。”
“你對那些逝去的人念念不忘,又從何談起不理紅塵即便他們已經不在人世了,卻依舊是紅塵的一部分,他們身上,承載了你對紅塵的念想。”
“你雖人在佛前,心卻不在。”
覺塵面色頓住,苦笑一聲那些念想,她也想斷了,卻又無可奈何。
“是我梵行不足的緣故還請大師提點。”覺塵低聲答道。
梵一大師沉默片刻,道“覺塵,你塵緣未了,還是去見見他罷。”
覺塵眉心微動,閉了閉眼,表情有一絲痛苦。
她不愿見寧王,是因為沒有顏面見他。
她就該死在生下孩子的那一日,死在進宮之前。
后面的這些年頭,對她來說,只有痛苦,沒有任何意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