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阪。
從東京延申出來的余震群,將山上墓地的碎石抖摟傾斜下來,滾落到山下日式府邸上。此時天光尚未曉亮,陰冷晨風迷路般地吹著,許多人都說墓地的土不吉祥,又害怕地震再來,都不敢靠近那片塌了的府邸群。
除了一個少年,在里面發了瘋地亂轉。
是這片房子嗎物部將司只手將石塊搬開,直到看到眼熟的,差點奪走他性命的座鐘,才確定地,發瘋地往下挖掘。
他的衣服臟兮兮,臉上也臟兮兮,不用任何工具的雙手鮮血淋漓,完全沒有昔日貴公子模樣。明明只是一個人,他卻對著地底大喊“黎覺予,我來了。”
“你在哪”
“你別害怕。”
明明最害怕的人,應該是他。
“少爺,你都受傷了,求求你快跟我回去吧。”仆人沖上來,邊哭邊拉物部將司回去。
他是隨時跟緊少爺身邊的隨從,兩人關系好若兄弟,能頂著對地震的害怕,跑上來勸阻,除了是主仆的分內責任外,還有一份對失去心上人的失戀男子的憐惜。
然而將司似乎對地震失去全部感應。
見到有人過來,他慌忙拉住來人,急切地懇求“來得正好,快幫我搬開這個。”
“就是這里沒錯,黎覺予就是消失在這里的。”
“為什么啊我明明牢牢牽住了她”
黎覺予突然消失的瞬間,恐怕就此深刻印在物部將司的腦海里,變為永恒不變的懊惱。一旦身處安全幻境中,他就會不斷反思如果再抓緊一點,是不是就能救下黎覺予
如果不和黎覺予來舊屋區,是不是就避免了意外
如果不求婚
如果黎覺予沒來霓虹,沒來物部家
這些“如果”,快把他逼瘋了。
現在物部將司自言自語,聲嘶力竭的樣子實在算不上好看,淚水混著臉上灰塵變成黑色,可想而知,地震對他的影響,是在心理而不是身體。
“余震馬上就要開始了”隨從也在哭。
地面又開始輕微晃動了。
怕死的人,拉不動將司的人,全都連滾帶爬地離開建筑群,只留下少爺一人,還在矢志不渝地,用手搬開一個個碎石瓦片,呼喚著沒有回應的名字。
他們站在安全處看著,不敢上前。
“我們還要去報西裝料失蹤嗎”有人猶豫地問。
西裝料,就是物部家準備的重磅納彩禮其中一項,由將司親自致電巴黎分公司加急郵件而來的貴重物品。可是這個納彩儀式,對象都沒了
隨從忍住悲痛,說“還是不報了,現在少爺也沒有心情管這批料子了。”
他們將目光再挪回地震災群。
黎明中跪立的物部將司,宛如一條黑浪中浪跡的小白帆,因為遭遇地震狂潮,再也無法揚帆起航,而是被迫將錨狠狠扎在黑泥中,就此停泊。
黑浪中沒有小白帆,只有重達100噸的蒸汽貨船,在漫無邊際的太平洋前進著。
據說這條船,是剛從巴黎過來,還沒來得及停泊日本卸貨,就遇到了大地震,被迫返航。問是什么物品,水手似乎也不太清楚,只說是法蘭西酒莊運來的高級葡萄酒。